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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的神识如同一点微弱的星光,坠入了霜月识海的冰封深渊。

甫一进入,刺骨的冰寒与黏稠的怨念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试图将这外来的“异物”冻结、吞噬、同化。周围是一片无边无际、灰暗压抑的混沌,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冰晶雪花般在其中沉浮、旋转,折射出扭曲的光影和凄厉的无声呐喊。

“好强的排斥和污染……”林枫心头凛然。霜月的识海已近乎被秽气和怨念占据,仅存的一点本我真灵,恐怕被压制在某个最深处。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神识外围那层薄薄的、由玄黄道种气息构成的防护光晕,这层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在秽气的侵蚀下明灭不定,却顽强地护住了他的意识不被污染。

他循着冥冥中一丝极微弱、却异常纯净坚韧的冰寒感应,朝着识海深处“下沉”。沿途所见,皆是触目惊心的惨景碎片:

一个宁静的雪山村落,村民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忽然,身着冰蓝服饰、袖口绣有冰晶鸦羽图案的修士(冰魂谷标志)从天而降,冷酷地挥动屠刀,鲜血染红了白雪,哭喊声震天。一个年幼的、依稀有着霜月轮廓的小女孩,躲在地窖中,透过缝隙看着亲人倒在血泊中,死死捂住嘴,泪流满面……

画面一转,小女孩被冰魂谷修士带走,关押在阴暗冰冷的牢狱中,与其他一些同样身怀特殊冰系天赋的孩童一起,接受着残酷的训练和洗脑,稍有反抗便会遭到毒打甚至处决。她眼中的光芒逐渐被冰冷和仇恨取代……

又一幅画面:她长大了一些,展现出惊人的冰系天赋,被破格提拔,却偶然间发现了冰魂谷深处的某个秘密——一个被重重禁制封印的、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洞窟,以及谷内高层与一些气息诡异的存在进行着某种交易。她试图探查,却被发现,遭到最信任的“师父”无情背叛和追杀……

最后,也是最黑暗的画面:她被擒住,带到一个布满血色冰晶的祭坛前。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气息与那菱形冰晶中的意志类似),将一枚散发着妖异暗红光芒的冰晶(完整的冰魄魂晶?),强行打入她的丹田!剧痛席卷全身,冰冷与灼热交织,她的意识逐渐沉沦,耳边回荡着那黑袍身影冰冷疯狂的低语:“……完美的容器……戍土之力的克星……吾主降临的先锋……”

在这些记忆碎片之间,还夹杂着无数扭曲的、由纯粹怨念和秽气构成的黑暗念头,如同毒蛇般嘶吼着:“杀!杀光冰魂谷的人!报仇!”“力量……更多的力量……吞噬一切!”“冷……好冷……谁来……救救我……”

林枫的神识在这些冲击下,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他不仅要抵御秽气的侵蚀,还要承受那些记忆碎片中蕴含的强烈情感冲击,心神震荡。但他始终紧守灵台一点清明,玄黄道种在识海本体中微微震动,传递来一丝丝温厚坚定的力量,助他稳固。

“霜月姑娘的神魂核心,应该就在这些记忆碎片最密集、怨念最深重的地方……也是她潜意识自我保护的最后壁垒。”林枫判断着,继续向那感知中最冰冷、也最混乱的区域探去。

不知“下潜”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纯净的冰蓝色光芒。那光芒在一片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暗红秽气包围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顽强。

林枫精神一振,加速靠近。

当他冲破最后一层秽气屏障,看清那光芒来源时,心中不由一痛。

那是一个蜷缩成团、近乎透明的小小身影,依稀是霜月孩童时的模样,却布满了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冰晶。她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起,瑟瑟发抖,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冷……爹……娘……别丢下月儿……好黑……好怕……”

在她周围,那些暗红秽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不断试图缠绕、侵入这最后的纯净光团。每当秽气触碰到光团,小女孩的身影便剧烈颤抖一下,光芒也黯淡一分。而更外围,那些惨烈的记忆碎片和怨念,如同旋转的刀锋风暴,不断冲击、切割着她微弱的神魂壁垒。

这便是霜月仅存的、未被完全污染的本我真灵!她将自己最脆弱、最渴望温暖的童年记忆形态保护在最深处,却也因过于脆弱而无法抵抗持续的侵蚀,正在一步步走向消亡。

“霜月!”林枫的神识发出呼唤,同时将玄黄道种的气息尽可能温和地释放过去。

那蜷缩的小小身影微微一颤,似乎听到了呼唤,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那是一张苍白到透明、布满泪痕的小脸,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迷失在无尽噩梦中的孩子。她看着林枫神识所化的那点星光,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般的希冀,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警惕取代。

“你……是谁?也是……来伤害月儿的吗?”微弱的神念传递出来,充满了不信任和惊惧。

“我是林枫。我是来帮你的,霜月姑娘。”林枫以最平和的意念回应,同时缓缓靠近,玄黄道种的气息如同暖阳般散开,驱散着周遭的寒意和秽气,“你看,我的力量,可以暂时逼退这些伤害你的脏东西。”

玄黄气息所至,那些试图缠绕光团的秽气触手如同遇到克星,发出细微的嗤嗤声,退缩了一些。小女孩眼中的警惕稍稍减弱,但依旧蜷缩着,没有放松。

“帮……我?没有人能帮我……他们都想利用我……或者杀死我……”她低声道,声音充满了绝望。

“我和他们不一样。”林枫的神识之光停留在安全距离,不再靠近,以免刺激到她,“你还记得吗?在寒鸦堡的地窖,我们有过约定。在冰髓阁外,你提醒过我。在戍土宫前,你为我挡住了敌人。我们是盟友,不是吗?”

小女孩(霜月本我)的眼神波动了一下,一些更加清晰的记忆画面似乎被唤醒。地窖中冷静谈判的自己……拍卖会上暗中观察的自己……看到林枫被围攻时,那不受控制涌现的担忧和想要相助的冲动……以及最后,在秽气与理智挣扎间,拼死挥出的那一剑……

“林……枫……”她喃喃念出这个名字,眼中的空洞似乎被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你……你还活着……太好了……快走……这里……危险……”

她竟然在自身即将崩溃之际,还在提醒林枫离开!

林枫心中触动更深,语气更加坚定:“要走一起走!霜月,听着,你的身体正在被秽气侵蚀,识海也即将沦陷。但你的本我还在这里,还在抗争!不要放弃!我会帮你暂时封印最强烈的秽气和怨念,为你争取时间!但你需要自己凝聚意志,守住这最后一点真灵不灭!”

说话间,林枫不再犹豫,神识之光猛然扩散!《戍土大道经》中记载的一门名为“玄黄封魔印”的神魂封印之术,被他以神识之力艰难勾勒出来!此印以玄黄道种本源为基,对邪祟污秽之物有极强的封镇之效,但对施术者神魂消耗极大,且需被施术者至少不强烈排斥。

一道道玄奥的、由玄黄二气构成的淡金色符文,在林枫神识的牵引下,开始在霜月本我光团的周围浮现、串联,逐渐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如同微型星图般的封印阵法!阵法光芒所照之处,外界的暗红秽气和怨念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墙壁阻挡,侵蚀速度大为减缓,连那些最惨烈的记忆风暴也仿佛被隔上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不清。

“这是……”霜月的本我惊讶地看着周围亮起的淡金色符文,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而厚重的庇护感,仿佛幼时在母亲怀抱中的安心。一直侵蚀她的冰冷、恐惧、痛苦,似乎都被这光芒隔绝了大半。

“玄黄封魔印,能暂时隔绝外界秽气和负面记忆对你的直接影响,为你争取喘息和凝聚意志的时间。”林枫的神识之光黯淡了许多,维持这个级别的封印对他此刻状态来说负担极重,“但封印无法根除你体内已融合的秽气,也不能永久隔绝。你需要尽快醒来,我们找到真正的冰魄魂晶或进入冰魂谷禁地,才有希望彻底解决你的问题。”

霜月的本我怔怔地看着那旋转的封印,又看向林枫那明显虚弱了许多的神识之光。冰封已久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不顾自身安危伸出的援手,轻轻触动、融化了一丝。

“……谢谢。”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两个字,从她本我的意念中传出。与此同时,她那蜷缩的、布满裂痕的孩童身影,开始努力地、一点点地试图舒展身体,眼中那微弱的光芒,似乎坚定了一分。

有效果了!林枫心中一喜。就在他准备进一步引导霜月凝聚意志,尝试与封印建立更深联系时——

异变陡生!

识海深处,那最浓郁的一片暗红秽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疯狂、充满恶意的嘶吼!仿佛被“玄黄封魔印”的威胁所激怒,那潜藏在霜月体内最深处的“秽种”本源意志,终于不再蛰伏,发动了猛烈的反扑!

暗红秽气疯狂涌动,凝聚成一张扭曲、模糊、依稀有着黑袍轮廓的恐怖面孔!面孔上一双空洞的、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林枫的神识!

“玄黄……道种的气息……戍土的走狗……竟敢染指吾主的容器……找死!!!”

伴随着这道充满污秽与混乱的意念冲击,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精纯的暗红秽气洪流,如同决堤的血海,朝着林枫的神识和刚刚成型的封印狠狠冲撞而来!所过之处,连那些记忆碎片都被瞬间污染、同化,化作更加狰狞的怨念攻击!

林枫脸色大变!这股秽气本源的力量,远超他的预计!以他此刻的状态和分出的这点神识之力,绝难正面抗衡!而且,一旦他这缕神识被污染或击溃,不仅救援失败,自身本体神魂也会遭受重创,玄黄封魔印也会瞬间崩溃!

危急关头,林枫一咬牙,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他不退反进,将大部分神识之力连同那一点玄黄道种的本源气息,全部注入到刚刚成型的“玄黄封魔印”之中!

“封魔印——固!”

淡金色的封印阵法光芒大盛!符文疯狂旋转、交织、加厚,如同一面坚实的堤坝,悍然迎向那秽气血海!

“轰——!!!”

无声的意念爆炸在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玄黄与暗红,两股截然相反、互相克制的力量,展开了最原始的碰撞与湮灭!

封印阵法剧烈震颤,光芒急速黯淡,一道道裂痕开始出现!林枫的神识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要被这冲击彻底碾碎!

而那秽气面孔也发出痛苦的嘶鸣,血海般的冲击被牢牢挡住,无法突破封印的核心区域。但它显然更加疯狂,不惜代价地催动更多秽气,甚至开始燃烧霜月部分被污染的本源,发动更猛烈的冲击!

封印,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霜月的本我,那刚刚舒展一些的孩童身影,眼中陡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决如冰的光芒!她看着为了保护她而濒临破碎的封印,看着那疯狂想要吞噬一切的秽气面孔,又看了一眼林枫那摇曳欲灭的神识之光。

长久以来积压的仇恨、恐惧、绝望,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某种决绝的力量!

“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一声稚嫩却无比清晰的尖啸,从她本我中爆发!那点纯净的冰蓝色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炽烈燃烧起来!她不再蜷缩,不再恐惧,反而张开双臂,主动迎向了那暗红的秽气面孔!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同归于尽般的意志燃烧!她在燃烧自己最后的本源真灵,试图将那秽气意志也拖入毁灭!

“月儿!不要!”林枫大惊,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冰蓝与暗红,两道光芒在封印前轰然对撞、交融、相互侵蚀!

预想中的毁灭并未立刻发生。霜月的本我燃烧所化的冰蓝光芒,竟与林枫的玄黄封魔印产生了奇异的共鸣!玄黄二气中正平和、滋养万物的一面被激发,开始主动“接纳”、“包裹”那冰蓝光芒,并以其为桥梁,尝试“净化”、“转化”与之纠缠的暗红秽气!

玄黄、冰蓝、暗红,三色光芒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开始流转、融合、对抗……

那秽气面孔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它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一种更高层次、更本源的力量(玄黄道种)缓慢却坚定地分解、净化!而霜月那决绝的燃烧意志,更是让它与这具“容器”的联系出现了动摇!

“不——!!吾主……不会放过你们……”不甘的嘶吼声中,秽气面孔开始变得模糊、虚幻,最终“嘭”的一声炸散开来,化作无数更细碎的暗红气流,被牢牢禁锢在封印阵法之内,虽然未被完全净化,但那股疯狂的、有组织的主意志,暂时被击溃、打散了!

霜月本我燃烧所化的冰蓝光芒,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迅速黯淡下去,重新化作那个小小的、布满裂痕的身影,比之前更加透明,几乎要消散,但她脸上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极其疲惫的平静,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最深沉的、近乎假死的沉寂。

“玄黄封魔印”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布满了裂痕,但终究没有崩溃,依旧缓缓旋转着,将大部分暗红秽气和强烈的怨念碎片封印在内,只留下相对稀薄的部分弥漫在外。霜月的识海,虽然依旧冰冷灰暗,但那种疯狂侵蚀、混乱不堪的感觉,明显减轻了。

林枫的神识之光也近乎熄灭,只残余一丝微弱的联系。他最后看了一眼被封印保护起来的、陷入沉寂的霜月本我,心中百感交集。他做到了,暂时封印了最危险的秽气,保住了霜月的本我不灭。但霜月也因此消耗过度,陷入不知多久的沉眠,且体内的秽气根源仍在。而他自己,这缕神识遭受重创,本体必然也会受到牵连。

“该出去了……”林枫意念一动,残余的神识沿着来路,艰难地开始“上浮”,退出这片冰封的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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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窟之内,现实世界。

盘膝而坐的林枫,身体猛然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其中甚至夹杂着几缕诡异的黑气!他气息急剧衰落,整个人摇摇欲坠,眉心处一道细微的裂痕若隐若现,渗出金红色的血珠——那是神魂受损的迹象!

“林老大!”一直在旁紧张护法的天机子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样?成功了吗?怎么伤得这么重?!”

旺财也焦急地低吼着,用脑袋蹭着林枫。

林枫艰难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视线都有些模糊。他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暂……暂时封印住了……她本我……沉睡了……我需要……调息……”

话音未落,又是一口鲜血涌上,被他强行咽下。他立刻挣扎着坐正,取出冰髓乳和最好的养魂丹药服下,全力运转“厚土生生诀”稳住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神魂。

天机子见状,知道现在问什么都没用,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担忧和疑惑,更加警惕地守在一旁,同时不断加固冰窟内的隐匿和预警阵法。

就在林枫刚刚入定,天机子心神稍松的刹那——

“咔嚓!”

冰窟那个被阵法遮蔽的透光裂口处,覆盖的冰层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不可闻的碎裂声!

天机子汗毛倒竖!他布下的预警阵法,竟然没有完全触发?!对方要么有极高明的破阵手段,要么……其存在本身就能干扰阵法感知!

“旺财!有敌人!”天机子厉喝一声,手中瞬间扣住了最后几张压箱底的攻击符箓,同时毫不犹豫地激活了冰窟入口(那个小洞)处的自毁式陷阱阵法!

“轰!”

冰屑纷飞中,三道灰白色的身影,以一种诡异僵硬、却快如鬼魅的速度,从裂口处如同没有骨头的蛇般“滑”了进来!他们身上覆盖着冰霜,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暗红,手中持着同样覆盖冰霜、却闪烁着污秽黑光的骨刃或冰刺。

正是之前在外窥视的那些被秽气控制的血鸦堡猎杀者!他们竟然精准地找到了这里,并且无声无息地突破了外层预警!

更可怕的是,在他们身后裂口外的冰雾中,隐约还有更多类似的身影在晃动!

“杀……杀……清除……玄黄……气息……”三名猎杀者发出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声音,没有一丝情感,直接扑向了正在调息的关键时刻、毫无防备的林枫!动作整齐划一,狠辣致命!

“你奶奶的!给小爷我滚开!”天机子目眦欲裂,将所有符箓一股脑砸了过去!火球、冰锥、风刃、雷光……各种属性的低阶法术劈头盖脸砸向三名猎杀者,不求杀敌,只求阻挠!

旺财也狂吼一声,不顾自身消耗,喷吐出大片的混沌灰光,笼罩向敌人。

三名猎杀者面对攻击,不闪不避,只是身上灰白伪装服亮起微弱的暗红光芒,竟然将大部分法术攻击削弱、偏转!只有旺财的混沌之力让他们动作出现了明显的凝滞和腐蚀迹象,但他们似乎没有痛觉,依旧执着地扑向林枫!

危机,在冰窟之内,骤然爆发!而林枫,正处于疗伤最脆弱的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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