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石门开启一道缝隙。
那股几乎化为实质的苍古气息,不是扑面而来,而是瞬间置换了门外的一切。
五个人体内的气血,像是遇到了君王的臣子,被一股无形的威严强行压制,运转都变得滞涩。
“我……我操……”
赵瑞抱着那门巨大的电磁炮,整个人都在抖。他那套重达三百公斤的“玄武”重装甲,此刻非但没给他带来安全感,反而像一个活棺材,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感觉自己超凡七层的气血,在这股气息面前,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别出声。”
苏晚晴的警告很低,她的战术平板屏幕已经彻底黑掉,但她的思维还在高速运转。
秦风的情况也不乐观,他周身那些习惯性跳跃的细微电弧,此刻全都被压回了体内,一张向来玩世不恭的脸绷得死紧。
石磊则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他将合金战斧横在胸前,双腿微沉,摆出了《磐石诀》的防御姿态,整个人像一颗钉子,死死扎在原地。
只有顾凡,感觉有些不同。
那股气息对他而言,除了磅礴的压力,还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就像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的渡口。
他体内的裂地境罡气,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在这股气息的引动下,开始以一种全新的,他从未理解过的方式,缓缓流淌。
他没有犹豫,第一个迈步,走进了那道门缝。
身后的四人对视一眼,也咬着牙跟了进去。
祠堂内部,与他们想象的任何景象都不同。
没有牌位,没有香案,没有雕梁画栋。
这里空旷得过分,像一个被掏空了的星球内部。脚下是与外面一般无二的黑色巨石,头顶是深邃的黑暗,看不到尽头,只有无数微小的光点在其中沉浮,像一片静止的星海。
而那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咚咚”声,在这里已经不是声音。
而是一种撼动灵魂的共振。
咚。
每一次律动,都让他们的气血跟着翻涌。
咚。
赵瑞的重装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快要被震碎了。
五人的注视,同时汇聚向这片空间的中央。
那里,没有他们预想中的【火种】原石,也没有什么毁天灭地的上古凶兽。
只有一个盘膝而坐的,白发苍苍的人影。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着双目,须发皆白,垂落至地。
那撼动一切的律动,就是他的呼吸。
一呼。
星海微光闪烁。
一吸。
万物归于沉寂。
完了。
这剧本不对。
这哪里是什么史前遗迹的能量核心,这分明就是某个大佬的私人修炼室。
“老大……这……这情况不对啊!”赵瑞的嗓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他用气音对顾凡喊,“说好的最终boSS呢?怎么是个老大爷在闭关?咱们这是不是闯进别人家里了?要不要先道个歉再退出去?”
“退?”秦风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却失败了,“你看看周围,从咱们进来那刻起,空间就被锁死了。现在是人家想不想让咱们走,不是咱们想不想走。”
他指了指头顶的“星海”。
“看见那些光点了么?每一个,都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法则碎片。这地方,是这位大爷的……领域。”
苏晚晴扶了一下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这个习惯性动作代表她的大脑已经超频运转。
“能量源与生命体征完全重合。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同步整个亚空间维度的能量起伏。他不是在吸收能量,他本身……就是能量的源点。我们之前监测到的‘心跳’,就是他的呼吸。”
她的分析冷静到冷酷,却揭示了一个让所有人遍体生寒的事实。
他们要找的【火种】,那个毁掉了一个文明,又承载了一个文明希望的禁忌之物。
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或者说,这个人,就是【火种】?
顾凡的大脑一片轰鸣。
叶云天的话,那一百二十四万三千六百七十七条命,那个被称为“妖兽皇”的黑衣人……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指向了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就是源头。
一切的源头。
“强。”
一直沉默的石磊,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他握着战斧的手臂上,肌肉坟起,青筋暴突。
就在他们用各自的方式处理这颠覆三观的信息时。
中央的那个人影,动了。
他那如同山脉般沉寂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随后,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没有电闪雷鸣,没有气势爆发。
那片静止的星海,仿佛在这一刻,才被真正点亮。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
无法形容。
里面没有情绪,没有喜怒,只有一片比头顶星海更深邃,更古老的虚无。
当他睁开眼的刹那,他那苍老的面容,开始发生变化。
深刻的皱纹缓缓褪去,干枯的皮肤恢复饱满,花白的胡须也渐渐消散。
最终,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鹤发童颜,俊美到不似凡人的脸。
他的注视,扫过了五人。
秦风感觉自己体内的雷电之力被瞬间看透,分解成了最原始的粒子。
苏晚晴感觉自己的思维在对方的注视下,变成了一本被摊开的书,每一个念头都被清晰阅读。
赵瑞感觉自己藏在重装甲后面的恐惧,和心里盘算着这一趟折损多少经费的小九九,都暴露在阳光下。
石磊那磐石般的战意,被轻易地洞穿,看到了他内心深处想要守护的东西。
最后,他的注视落在了顾凡身上。
在这一刻,顾凡感觉自己不再是自己。
他看到了自己体内的每一条经脉,看到了与自己融合又剥离的【火种】留下的痕迹,看到了那四百多次在噩梦中死亡的轮回,看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责任与愤怒。
他的一切,都被看了个通透。
然后,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缓缓抬起了他的右手。
五人瞬间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
然而,没有用。
他们的身体,他们的气血,他们的异能,在这片空间里,都被那股无形的领域彻底禁锢,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们,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拂去衣角的灰尘。
五道微不可察的精光,从他的指尖飞出。
那光芒的速度,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定义。
在他们意识到光芒出现的瞬间,就已经钻进了他们的眉心。
轰!
顾凡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疼痛。
也不是冲击。
而是信息。
无穷无尽的,庞大到无法用任何单位去计算的信息洪流,冲垮了他意识的堤坝。
他看到了开天辟地,看到了万物初生。
他看到了第一个人类仰望星空,在体内点燃了第一缕气血之火。
他看到了无数个像外面村庄一样的部落,将武道融入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人人皆可搬山填海,摘星拿月。
那是人族的黄金时代。
然后,他看到了……一抹黑色。
一抹从时空尽头蔓延而来的,带着无尽恶意与毁灭气息的黑色。
画面到此为止。
排山倒海般的眩晕感,淹没了他的一切。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看到秦风,苏晚晴,石磊,还有抱着电磁炮的赵瑞,已经像断了线的木偶,一个个软倒在地。
而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再次缓缓闭上了双眼。
整个空间,又恢复了那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永恒的呼吸。
咚。
咚。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