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启明中心，地下三层，最大的综合训练场。
这里足以容纳一个团进行全装备演练，此刻却只站着六十八个身影。
他们按照临时的班排编制，站成了几个稀疏的方阵。
没有人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蒸发后的咸湿，以及六十八股驳杂但旺盛的气血交织成的嗡鸣。
像是一群刚刚学会咆哮的幼兽，被关进了同一个笼子。
躁动，不安，又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兴奋。
大门无声滑开。
顾凡走了进来。
他身后，是于刚，秦风，石磊，苏晚晴，赵瑞。
斩妖司最初的指挥核心。
于刚的身形笔挺，每一步都踏在固定的节拍上。
秦风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双手插在裤兜里，但那双桃花眼却没了笑意。
石磊沉默地跟在最后，高大的身躯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苏晚晴抱着她的平板，镜片下的视线在队列中飞快扫过，记录着每个人的状态。
赵瑞则抱着一沓崭新的，带着墨香的任命文件，手心全是汗。
顾凡的出现，让场内本就凝重的气氛瞬间压缩到了极致。
所有人的注视都聚焦在他身上。
敬畏，好奇，还有一丝隐藏在队列中的不服。
毕竟，他们都是天之骄子，而顾凡，只是一个和他们同龄的少年。
“全体都有！”
于刚的爆喝炸响。
“肃立！”
唰！
六十八个身影瞬间绷直，动作整齐划一。
这是几个月来，被于刚用最严苛的军规锤炼出的本能。
顾凡走到队列前方，停下脚步。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平静的视线，从第一排第一个人，看到了最后一排最后一个人。
被他看到的人，无不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剖析了一遍。
那不是审视，也不是威压。
而是一种评估。
评估一件工具是否趁手，评估一把刀刃是否锋利。
这让队列里几个自视甚高的刺头，心里很不舒服。
“苏晚晴。”
顾凡开口。
“在。”
苏晚晴上前一步，点亮了手中的平板。
“宣读斩妖司初授军衔命令。”
“是！”
苏晚晴清冷的女声，在空旷的训练场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根据《斩妖司职级评定草案》第一版，综合个人实力、修炼进度、团队协作及潜力评估，经指挥部决议，授予以下人员相应军衔。”
“第一小队，王涛，授予丙等校尉衔！”
队列中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猛地挺直胸膛，脸涨得通红。
是激动。
“第一小队，李菲，授予丙等校尉衔！”
一个短发女生咬着嘴唇，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第二小队，周毅，授予乙等校尉衔！”
被叫到名字的青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狂喜。
乙等，比丙等高一级。
这代表他的综合评价，在众人中属于上游。
苏晚晴的语速不快不慢，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念出。
“……第五小队，刘闯，授予甲等校尉衔！”
这个名字一出，队列中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甲等校尉！
目前为止的最高军衔。
所有人的注视都投向那个叫刘闯的青年，他昂着头，掩饰不住的骄傲。
赵瑞跟在苏晚晴身后，每念到一个名字，他就上前一步，将一份任命状郑重地交到对方手里。
仪式感，是必要的。
这能让这群新兵蛋子最快地完成从学生到战士的心理转变。
六十八个名字。
六十八份任命状。
从最低的丙等校尉，到最高的甲等校尉。
没有一个人落下。
当苏晚晴念完最后一个名字，合上平板退回原位时，整个场地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一股名为“竞争”和“荣誉”的东西，在悄然滋生。
拿到甲等的人意气风发，拿到丙等的人则暗自攥紧了拳头。
很好。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顾凡要的不是一团和气，他要的是一群为了向上爬，可以拼上性命的饿狼。
“你们的军衔，不是荣誉，是责任。”
顾凡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场内所有的心跳和呼吸。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国防大学的学生，你们是华夏第一批，也是唯一一批，斩妖司的战士。”
他环视着眼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不服气，凭什么我拿丙等，他拿甲等。凭什么你们要听从我的命令。”
“很简单。”
顾凡的注视变得锐利。
“因为你们现在拥有的一切，聚能室，功法，资源，都是我给的。也因为，我知道你们将要去面对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
“彭老已经下达了最高指令。从现在开始，斩妖司，进入战时状态。”
战时状态！
这四个字，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就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全国五个大区，同时爆发了超过三十起甲级异变事件。出现了主动攻击人类，并造成重大伤亡的妖兽。”
顾凡抛出的信息，是一颗重磅炸弹。
“你们的任务，有两个。”
“第一，去杀了它们。”
简单，直接，血腥。
“你们的军衔，对应着你们能领取的资源和装备。想要更好的功法？想要A级聚能室的使用权限？可以。”
“用妖兽的尸体来换。功勋兑换表，一个小时后，会发到你们每个人的终端上。”
他这是在逼着这群被圈养的猛虎，自己去山林里捕食。
“第二。”
顾凡的声调微微提高。
“你们不仅是刀，你们也是火种。”
“我要你们把《新兵气血导引法》，传遍你们将要去的每一个军区，每一个边防哨所。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华夏培养出更多的武者。”
“一个斩妖司，不够。我需要十个，一百个。”
“我要你们，去点燃整个华夏的燎原之火！”
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的震撼。
他们之前的格局，还停留在如何提升自己的实力，如何超越身边的同伴。
而顾凡，已经在思考如何武装整个国家。
这已经不是一次简单的任务了。
这是在为一场波及整个文明的战争，做最初的布局。
“你们中的很多人，会死。”
顾凡的话，冰冷而残酷。
“死在妖兽的爪下，死在你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没有鲜花，没有掌声，甚至不会有人记得你们的名字。”
“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退出的人，向前一步。我会收回你的军衔和功法，抹掉你这段时间的记忆。你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继续当你的天之骄子，享受和平的阳光。”
“没有人会怪你。”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训练场内，落针可闻。
汗水顺着一张张年轻的脸颊滑落。
恐惧，挣扎，犹豫。
但，没有人动。
一分钟过去了。
队列，纹丝不动。
顾凡看着他们。
这些少年少女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他们的脚，却仿佛在地上生了根。
他们选择了，用自己三尺微命，去搏一个未知的未来。
“很好。”
顾凡点头。
“我为你们的选择，感到骄傲。”
他后退一步，猛地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解散！”
“各小队指挥官，到秦风处领取任务部署！半小时后，出发！”
……
队列解散，整个训练场瞬间炸开了锅。
新晋的校尉们以小队为单位聚集在一起，激动又忐忑地讨论着。
指挥核心的五人，则围在了训练场中央的全息地图前。
地图上，华夏的版图被点亮，三十多个红点在不断闪烁，代表着已确认的妖兽事件发生地。
“江南区，三起甲级事件，五起乙级事件。我建议派遣第一、第二小队。他们配合默契，而且小队里有水系异能者，适合南方水网环境。”苏晚晴的指尖在平板上划过，相关资料立刻投射到地图上。
秦风摸着下巴，开始调兵遣将：“行。东北那边冷，让刘闯的第五小队去，他本人是火系异能者，正好克制。西疆风沙大，派擅长侦察和潜行的第七小队……”
赵瑞在一旁，脸色发白。
“凡哥，这……这是不是太赶了？他们连真正的妖兽都没见过，就这么派出去，伤亡率……”
“战场，是最好的老师。”
开口的是于刚，他的话语铿锵有力。
“在训练场上流再多的汗，也不如在战场上流一滴血。他们必须尽快适应。”
顾凡没有参与讨论，他的视线，越过那些闪烁的红点，落在了版图的最西边。
那是一个孤零零的，却比所有红点加起来还要深邃、还要巨大的暗红色光斑。
标签：藏省，甲上级异变事件。
“这个点，是怎么回事？”
顾凡指着那个光斑。
苏晚晴立刻调出数据，她的眉头也锁了起来。
“这是五分钟前刚刚更新的最高警报。藏省无人区，侦测到超高强度能量反应，其峰值，已经超出了我们现有任何一个理论模型的上限。军方的三架高空无人侦察机在靠近该区域外围时，瞬间失联。”
她顿了顿，给出了最终的评估。
“结论是，未知，且极度危险。派遣任何一支现有小队前往，理论生还率……低于百分之一。”
百分之一。
那不叫任务，那叫送死。
秦风的调派也停了下来，他看着那个暗红色的光斑，倒抽一口凉气。
“开什么玩笑？这他妈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妖兽提前出世了？”
“不管是什么，那里不能派人去。”顾凡的声音斩钉截铁，“这些火种，不能在刚点燃的时候，就被一场暴风雪浇灭。”
他伸手，在全息地图上操作，将那个暗红色的光斑从任务列表中划去。
“那怎么办？放着不管？”赵瑞问。
“总要有人去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凡关掉了地图，转身向外走去。
“凡哥，你去哪？”秦风叫住他。
顾凡的脚步没有停下。
“我去为他们，扫清第一片雷区。”
他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藏省，我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