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倒霉的事，不是父母去得早，也不是大学毕业就失业，更不是穷得连泡面都快吃不起。
而是他那个号称“林氏捉鬼第N代传人”、实际上在菜市场摆摊算卦还被城管撵得鸡飞狗跳的师父，在嗝屁之前，泪眼汪汪地抓着他的手，不是留给他万贯家财或者神功秘籍，而是一个破旧的、掉线的、屏幕碎成蜘蛛网的二手智能手机，以及一个App。
一个图标粗糙得像是用脚画出来的，名字叫“灵异委托”的App。
“徒儿啊…”师父气若游丝，“为师…毕生的心血…都在里面了…维护世界和平…就靠你了…”
林凡当时感动得热泪盈眶，结果师父下一秒就咽了气，都没给他反悔的机会。
处理完师父那寒酸得只有几个纸扎美女陪葬的后事，林凡对着那台开个机都要三分钟的破手机发了三天呆。
毕生的心血？就这？
他颤抖着点开那个App，界面卡顿了半天，终于跳了出来。
【欢迎登陆“灵异委托”平台，天师林凡，您好！】
【当前可用积分：0】
【当前等级：菜鸟天师（灰）】
【可用功能：委托接收（仅限E级）】
下面是一条条滚动的委托信息：
【求助：我家猫最近老对着空气哈气，是不是看见脏东西了？在线等，急！（报酬：50元，一袋猫粮）——E级】
【悬赏：西城区公厕半夜总有奇怪哭声，求壮胆调查！（报酬：100元）——E级】
【诚聘：需要一位气场强大的大师为公司开业剪彩，活跃气氛！（报酬：200元，管盒饭）——E级】
林凡：“……”
他感觉师父不是去维护世界和平了，是去给阎王爷讲笑话了。
就在他绝望地准备卸载App去找个厂子上班时，一条新委托刷了出来，还带着刺眼的“高亮”效果。
【紧急委托：锦绣花园13栋别墅，高价招聘“凶宅试睡员”一晚！要求：胆子大，八字硬，能全程直播！屋内物品可随意使用，只需记录任何异常情况。安然度过一晚，报酬：5000元！——d级（警告：此任务略有风险，已有三位试睡员受轻伤）】
五！千！块！
林凡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的形状。这够他吃多少顿加肠加蛋的泡面啊！
至于“略有风险”、“受轻伤”这几个字，直接被他选择性屏蔽了。穷，就是最大的辟邪符！穷鬼克一切！
他手指颤抖地接下了任务，几乎是下一秒，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对方是个声音尖细的男人，语速极快，透着一股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
“是林大师吗？太好了！您接了任务！今晚！今晚能来吗？”
“呃，可以，没问题。”林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妖魔鬼怪见了我，都要绕道走…”
“太好了！这是钥匙，放在门口地垫下面。直播设备屋里都有，已经调试好了，晚上10点准时开播！一定要直播！全程直播！千万记住了！”
对方反复强调了好几遍直播的事，然后像是怕他反悔一样，飞快地挂了电话。
林凡看着手机，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疑虑被五千块冲得烟消云散。他甚至已经开始规划这笔巨款该怎么花了。
当晚九点五十，林凡凭着手机导航，终于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锦绣花园13栋。
别墅倒是挺气派，就是黑灯瞎火的，一股子阴风嗖嗖地往脖子里钻。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比膝盖还高，显然很久没人打理了。
他按照指示，从掉了漆的卡通地垫下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了那扇沉重的、发出令人牙酸声音的雕花木门。
吱呀——
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惨白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客厅豪华却破败的轮廓。欧式沙发蒙着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巨大的吊灯积满了灰，水晶挂件在风中轻微碰撞，发出细微的、如同骨骼摩擦的声响。
客厅正中央的茶几上，果然摆放着一套专业的直播设备，摄像头那红色的指示灯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林凡咽了口唾沫，心里有点发毛。但想到五千块，他瞬间勇气倍增。
他摸索着打开灯，昏黄的灯光闪烁了几下才稳定下来，勉强驱散了一些黑暗，但投下的阴影反而更加扭曲怪诞。
时间快到十点，林凡深吸一口气，坐到设备前，按下了直播开关。
“咳咳…嗨喽，各位…老铁？家人们？晚上好！”林凡对着摄像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是你们的新人主播…呃…天师林凡！今天带大家体验一下…豪华凶宅的住宿环境！”
直播界面显示在线人数：1。
唯一的观众Id叫【我不是鬼】。
林凡：“……”
好吧，开局不利。
他硬着头皮，举着手机支架，开始按照任务要求巡视别墅。
“大家看，这装修，当年也是下了血本的…就是这灰尘大了点…”
“哦，这厨房不错，锅碗瓢盆还挺全…就是这刀好像有点锈了…”
“哇，这浴室还有大浴缸！可惜没水…不然还能泡个澡…”
他一边尬聊，一边四处翻看，试图找到点值钱的东西能顺手…啊不是，是能找到点异常情况。
一无所获。
除了冷，特别冷，以及总觉得背后有视线之外，一切正常。
林凡甚至有点困了。看来那三个受伤的试睡员多半是自己吓自己摔的。
他回到客厅，瘫在那张蒙着白布的沙发上，看着那个唯一的观众【我不是鬼】，忍不住开始吐槽：“兄弟，就你一个人看啊？够义气！跟你说，这凶宅纯属唬人的，啥也没有！五千块简直白给！”
【我不是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个赞。
林凡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
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要提前下播睡一觉等天亮拿钱时，异变发生了！
啪！
客厅的灯，毫无征兆地灭了！
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直播设备微弱的电源灯和屏幕光映照着他瞬间煞白的脸。
“我靠？跳闸了？”林凡心里一咯噔，强作镇定，“老铁们别慌…小场面…可能是线路老化…”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声音。
哒…哒…哒…
是从二楼传来的。
像是…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清脆，缓慢，富有节奏。
在这死寂的黑暗里，一下下，敲打在林凡的心脏上。
直播屏幕上，【我不是鬼】终于发了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弹幕，血红色的字体缓缓飘过：
【她来了。】
林凡头皮瞬间炸开！全身汗毛倒立！
那高跟鞋声，正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下走！
哒…哒…哒…
越来越近。
林凡手忙脚乱地想打开手机手电筒，结果因为太紧张，手机直接脱手飞了出去，“啪”地一声砸在地板上，屏幕彻底黑了。
“妈的妈我的姥姥…”林凡彻底慌了，手脚并用地在黑暗中摸索，“手机！我的手机！五千块！”
他摸到了冰冷的木地板，摸到了灰尘，摸到了…一只冰凉细腻的、穿着丝袜的脚踝？
林凡动作一僵，血液都快冻结了。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到一抹红色的裙摆，在他眼前轻轻晃动。
视线上移，是一张惨白模糊的女人脸孔，正低着头，黑色的长发垂落，几乎要扫到他的鼻尖。一双没有瞳孔的全白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没有呼吸，只有一股冰冷的、如同停尸房般的寒气。
“啊——唔！！！”
林凡的惨叫刚冲出喉咙一半，就被极致的恐惧硬生生掐断在了嗓子眼里！
女鬼缓缓抬起手，那手指干枯苍白，指甲却猩红尖锐，慢慢伸向他的脖子。
完了！师父！你坑死我了！这毕生心血也太猛了！林凡内心疯狂呐喊。
求生的本能让他手脚胡乱扑腾，右手在冰冷的地板上猛地一抓，好像碰到了什么冰冷坚硬的长条状金属物——似乎是之前他在厨房看到的那把生锈的餐刀，不知怎么掉到了这里。
根本来不及思考！他闭着眼睛，凭着感觉，使出吃奶的力气，胡乱就往上一捅！同时嘴里下意识地吼出了他师父教过他唯一一句听起来像那么回事的“咒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电费？！——反正给点面子啊大哥！！！”
噗嗤。
一声轻微的、像是扎破了什么软物的声音响起。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那冰冷的寒意似乎也停滞了。
林凡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
只见那把生锈的餐刀，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插在了女鬼的左脚拖鞋上！刀尖穿透了塑料拖鞋的鞋面，把她那只惨白的脚丫子钉在了地板上！
女鬼：“……”
林凡：“……”
女鬼似乎也懵了，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那把锈迹斑斑还带着厨房油污的餐刀，又抬起头，用那双白色的眼睛“看”着林凡。
那张惨白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表情。
不是愤怒，不是怨恨。
更像是…懵逼，以及一种强烈的…尴尬。
空气中那恐怖的氛围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和古怪。
林凡脑子一抽，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脱口而出：
“那…那个…大姐…抱歉啊…脚…脚滑了…要不，我给您拔出来？”
女鬼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疼痛，更像是被气的。
她发出一声尖锐到破音的、不再是恐怖而是充满了羞愤的嘶鸣，猛地一抬脚！
啪嗒！
那只被钉穿的塑料拖鞋连同餐刀一起，留在了地板上。
女鬼就穿着一只红色的高跟鞋和一只白色的丝袜脚，用一种近乎滑稽的、一瘸一拐又快如闪电的速度，“哒…哒…哒…”地蹦跳着冲回了二楼！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再多待一秒，都会尴尬得魂飞魄散。
林凡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看着地板上那只插着刀的拖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砰砰砰地快要跳出胸腔。
直播设备不知何时恢复了供电，灯光重新亮起，照亮了狼藉的客厅和林凡惨白如纸的脸。
屏幕上，在线人数不知何时变成了【250】。
弹幕安静了几秒后，彻底爆炸了。
【卧槽？？？？】
【刚才发生了什么？？？】
【新型驱鬼术？物理超度？脚滑刀法？】
【主播nb（破音）！用拖鞋战胜了女鬼！】
【哈哈哈哈哈哈嗝！女鬼最后是羞愤跑掉的吗？笑不活了家人们！】
【关注了关注了！从来没见过这么清奇的捉鬼直播！】
【礼物走起！给大佬递雷！（系统提示：感谢‘笑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送出的火箭x1）】
林凡看着爆炸的弹幕和屏幕上那只孤零零的拖鞋，又摸了摸口袋里那把硌人的钥匙和那个破手机。
五千块…好像没那么香了。
他好像…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但方式好像有点…跑偏？
师父…您这毕生的心血…它…它正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