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龙碑初现
第二十五章 冰融心颤
时光于秘殿之中，仿佛失去了固有的流速，唯有点缀穹顶的星辰依旧遵循着玄奥的轨迹缓缓轮转，洒下永恒而清冷的光辉。天琦盘坐于晶莹冰封之前，身形凝定如山，唯有指尖流淌出的那缕淡绿色、蕴含着“润物无声”真意的灵能光雾，证明着时间的流逝与他坚持不懈的努力。
《春雨润物诀》的运转已臻至一种奇妙的化境。他不再需要刻意去维持那种平和的心境，心神自然便与那绵绵春雨、润泽万物的道韵融为一体。灵能的输出稳定而精微，如同真正永不枯竭的春泉，持续不断地浸润着那仿佛万古不化的坚冰。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起初，变化微乎其微，唯有天琦那经过强化的神识，方能捕捉到冰层最深处那丝被极致寒意冻结的生机，在“春雨”灵能的滋养下，如同沉睡的种子，开始极其缓慢地恢复一丝微不可察的活力。
然而，量变终将引发质变。
就在某个星辰光芒交替、秘殿内灵韵流转达到某个微妙平衡点的瞬间——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惊雷般的声音，突兀地响彻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空间！
声音的源头，正是那尊冰封！
天琦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目光如电，瞬间聚焦于声音传来之处！
只见在飘雪冰封的肩头位置，一滴晶莹的水珠，正沿着光滑的冰面，缓缓滑落，最终滴落在下方灵玉铺就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融化了！
坚冰，开始融化了！
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滴，但这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突破！它证明《春雨润物诀》的力量，已经真正触及并开始引导冰封本源的消融！
天琦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混杂着狂喜、紧张、期盼的复杂情绪冲击着他的胸膛。但他立刻强行压下这股躁动，深知此刻更是关键，任何情绪波动都可能干扰到那精微的能量引导。
他更加专注，将《春雨润物诀》催发到极致。淡绿色的灵能光雾愈发浓郁、凝实，如同真正的春霖，无声地笼罩着整个冰封。
“嘀嗒……嘀嗒……”
最初只是一滴，随后，融化的速度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
越来越多的水珠从冰封表面渗出、汇聚、滑落。冰层不再如最初那般光滑如镜，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雾气消散般的朦胧感。那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也开始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气息，如同解冻的溪流，开始从冰封内部弥漫开来。
天琦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冰封的核心——飘雪的面容所在。
那里的冰层最为厚重，寒意也最为深邃。但此刻，在那持续不断的“春雨”浸润下，坚冰也开始变得透明、稀薄。
首先显露的，是她光洁的额头。冰层如水幕般褪去，露出其下略显苍白、却依旧完美的肌肤轮廓。那曾经顽固盘踞的“蚀心魔印”，此刻颜色黯淡到了极致，只剩下一个几乎看不清的淡灰色影子，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接着，是那挺翘的琼鼻，冰霜如退潮般从鼻尖滑落。
然后，是那双曾经清冷如雪、洞彻人心的眼眸所在……虽然依旧被薄薄一层冰晶覆盖，但其下眼睑的轮廓已然清晰。
冰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外围向核心，层层消融！
水汽氤氲，缭绕在飘雪周身，让她仿佛置身于云雾之中的仙子，正从一场万古的长眠中缓缓苏醒。
天琦屏住了呼吸，连指尖输出的灵能都下意识地放得更加轻柔，生怕惊扰了这神圣的一刻。他的眼中，只剩下那张逐渐清晰的、魂牵梦萦的容颜。
终于！
覆盖在飘雪面容上的最后一层薄冰，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轻响，悄然化作点点流光，彻底消散！
完整的容颜，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天琦眼前。
苍白，是毋庸置疑的。长时间的冰封与魔印的侵蚀，让她失去了往日的血色，肌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带着一种脆弱的、令人心碎的美。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冰晶，如同晨露沾染，随着她极其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着。
她的双眸，依旧紧闭着。但天琦能感觉到，那被冰封凝固的意识，正在如同解冻的湖面，开始泛起微澜。
冰融，心颤。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熟悉而又因脆弱显得有些陌生的脸，天琦的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有见证奇迹的震撼，有对她所承受痛苦的深切怜惜，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誓言守护的责任感。
他缓缓收回《春雨润物诀》的灵能。此刻，外部的冰封已基本化解，剩下的，是需要她自身生机复苏来自行完成的最后步骤。过度外力介入，反而不美。
他静静地等待着，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神识则小心翼翼地感知着她的状态。
冰封彻底解除后，飘雪体内那被完美封存的生机，如同被春风唤醒的种子，开始自主地、缓慢地流转起来。虽然气息依旧微弱得如同游丝，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死寂，而是带上了一种趋于平稳的、顽强的生命力。
她额间那最后的魔印痕迹，在这复苏的生机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残雪，悄然淡化，最终彻底消失无踪。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忽然，飘雪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天琦的心脏猛地一提！
紧接着，在数次细微的颤动之后，那紧闭了不知多少时日的眼帘，终于艰难地、缓缓地……掀起了一道缝隙。
冰蓝色的眼眸，初时还带着长时间的冰封所带来的迷茫与朦胧，仿佛蒙着一层薄雾。瞳孔有些涣散，无法聚焦。
但很快，那层雾气开始消散。
她的目光，有些茫然地扫过上方那浩瀚神秘的星辰穹顶，似乎对所处的环境感到陌生与困惑。然后，那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近在咫尺、正无比紧张而又充满期盼地凝视着她的天琦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飘雪冰蓝色的眼眸中，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如隔世的恍惚，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她似乎想开口，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却只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几不可闻的气音。
但天琦读懂了她的眼神。
那里面有着劫后余生的恍惚，有着对他为何在此的疑问，更深处，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见到他安然无恙后的细微松懈。
天琦看着她终于睁开的双眼，看着那重新焕发出生命神采的冰蓝眸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喜悦交织的热流，猛地冲上了鼻腔与眼眶。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千言万语在胸中翻腾，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颤抖的、轻得不能再轻的呼唤：
“飘雪……”
这一声呼唤，仿佛打破了最后的隔阂。
飘雪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恍惚逐渐被一种清晰的、复杂的情绪所取代。她似乎终于确认了眼前的一切并非梦境，冰封前那惨烈的记忆碎片开始回流，紫炎川的烽火，幽冥魔神的阴影，以及……眼前之人背负她亡命奔逃的决绝……
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那冰蓝色的眼角悄然滑落，沿着苍白的脸颊，滚落而下，滴在天琦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冰凉，却带着生命的温度。
冰融，心颤。
跨越了生死界限的重逢，无需过多言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十五章 冰融心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