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会计,厂办通知今天晚上在礼堂开大会,要求全体女同志都要参加。你和崔会计都得去啊!”
江清沅一到办公室,赵长河就乐呵呵地对她说道。
之前被何处长吓了一通,赵长河也下了苦功夫,最后的财务考试他溜边通过了。
于是总算是如愿的继续留在了财务处。
虽然干的还是杂活,但已经从扫地拖地打开水慢慢晋升到了可以帮着做一些简单的统计工作了。
当然,诸如跑腿,上传下达这些事儿还是都由他包揽。
听赵长河这么说,江清沅皱了皱眉,有点奇怪地问:“开什么会啊,还都得参加?”
“普及婚姻法呗。”崔艳在一旁撇了撇嘴。
都讲了好几天了,天天讲点陈芝麻烂谷子的,我记得那些例子我小时候陪我妈都听过。
这都十来年了,还讲那个,真是够了!
江清沅因为现在除了处里的工作还兼着给那些外国人做翻译,恨不得一个人给掰八瓣用。
通常都是只有下午才来处里上会儿班。
所以,何处长早就放了话,除非是非江会计不可的活儿,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都\/别去烦她~
所以,别看市里的普法小分队都来了三四天了,她是一天课都没去上过,自然不知道那些人讲的是什么。
反倒是崔艳,作为厂机关科室的代表,想溜号都溜不了,每天都得老老实实去听课。
八月底的天气,那会议室里四面不透风,又坐着百十号人,天天热得跟闷炉一样。
待在里面一会儿人就能被汗给淹了,浑身湿透不说,还一股子汗臭味!
熏得人窒息。
这些都不提,关键还有很多人是带着孩子去的。
一会儿这个哭了,一会儿那个闹了。
小孩儿哭,大人叫——
又热又臭又烦……
一天下来崔艳都觉得自己要升天!
更别说这都学了好几天还没结束!
回忆起这些,崔艳觉得自己要抓狂!
可她毫无办法。
听江清沅问,她只能解释:“听说今天要搞什么调查,是说让全厂女职工还有家属都要参加。
也不知道调查什么。
哎呀,赶紧查完赶紧走吧,再这样下去,我是受不了了。”
既然全体妇女同志都要参加,那江清沅也不想搞什么特殊。
于是她和安然打了个招呼,让她晚上在自己宿舍继续翻译,四人的小组活动暂停一次。
然后去参加了这个什么大会。
江清沅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都到了。
看到她,好些人热情地朝她打起了招呼。
作为财务处人员,特别是还负责着全体职工的工资核算,江清沅在众多工友心目中的地位和人缘,比好些厂领导还高一些。
看到她来,几个平时熟悉些的大姐,嫂子立刻冲她招手:“江会计,来这边坐!”
江清沅也不端着,立刻拿着从家里带的小马扎走过去,坐在了众人身边。
这里是厂里最大的会议室。
可再大也坐不了一百多号人!
更何况前面还得腾出位置给那些来宣讲的人员。
所有桌椅全都收起来了。
大家来的时候自带马扎凳子,然后三五成群,按照关系远近自行安排座位。
江清沅被众人围在了中间。
大家纷纷向她打听那几个外籍技师的事情。
谁都有好奇心,更别说厂里来的这些个黄毛蓝眼的外国人,都是他们之前根本没有见过的人种。
因为江清沅能和他们用外语熟练的交流,还能和他们同进同出,如今她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也都高大上了许多。
或许,人对于自己完全不了解,无认知的领域,总是会下意识的更敬畏几分。
所以,江清沅一坐下立刻就成了众人的核心。
江清沅拣能说的和大家说了几句。
哪怕就是只言片语,也博得了一阵惊叹。
而今天的会议就是在众人惊叹声中开始的。
今天主持会议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同志。
这位女同志虽然不年轻了,但是依然能够称得上一句好看。
她的皮肤很白,体态有点丰腴,但是并不是胖。
走起路来腰一扭一扭,自带着一股子风流。
听工友们悄声介绍,江清沅知道这人姓艾,叫艾华,是市妇联的一名干事。
这次的宣传小组,她是主要负责人。
艾华上到台上就开始演讲。
江清沅听了几耳朵,听她说来说去都是些陈词滥调。
例如女不满18,男不满20不能结婚啦;
结婚得领证,不领证不合法啦;
男人不能打老婆,老婆婆不能磋磨儿媳妇啦;
全都是诸如此类的。
她就开始走神儿了。
不是说讲这些不好。
宣传婚姻法当然是好事,是一件对妇女同志特别好的事情。
可自从第一套婚姻法1950年落地开始,这样的宣讲已经搞了无数回了。
别人听过几遍不知道,江清沅觉得她从记事起就开始听。
那些套话她都倒背如流了。
江清沅懒得再听,就开始在脑子里跑马。
一会儿想今天晚上安然不知道能不能把新资料翻译出来?
一会儿想宁宁昨天晚上去川省重工的档案室翻旧资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收获……
就在她都恨不得此刻就用意识进入空间看看,有没有重孙女回信的时候,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人点了名!
一直到旁边的大姐推了推她,江清沅才意识到站在最前面的艾华叫的是她的名字。
江清沅坐在那儿没动,用手指了指自己,问:“艾同志,你叫我吗?”
“对。”
艾华笑盈盈地看着她说:“江同志,我对你可谓是久仰大名了。一来咱们厂就听说了你这位女强人。
好些同志都跟我介绍,说江同志能力强,有才干,是咱们妇女同志的标杆,是带头人!”
江清沅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干嘛的?
怎么一上来就给自己扣了这么多顶的大帽子?
这是……
有什么目的?
江清沅也不想去猜,直接回道:“艾同志你过奖了,你说的这些我可不敢认。
都是厂里的职工,都是为了厂里做事,谁干的都是自己分内活儿。
没什么标杆,带头人一说,你可别乱给我扣帽子。
这也太吓人了。”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艾同志你要问什么直接问吧,不用这么客气。”
她说话轻声细语,脸上还带着一抹腼腆的笑。
可艾华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今天碰到的是颗硬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