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工那湿漉漉的拖行声，终于彻底消失在歌剧院的深处，如同退潮般带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杂物间内，七人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压抑的喘息声在狭小空间内清晰可闻。
“刚才……多谢。” 鹰眼的声音低沉，打破了寂静。
他锐利的目光落在隐士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刚才那股将众人存在感与阴影环境短暂同化的能量，精妙而诡异，绝非凡品。
这个看似怯懦的男人，果然藏着不为人知的手段。
隐士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衣领里，声音细弱蚊蝇：“没……没什么，一点，一点小把戏，持续时间很短，消耗很大……”
他下意识地搓着手指，显得局促不安，仿佛刚才那惊艳的操作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气。
张道一默默观察着隐士。
那瞬间的能量波动，阴冷、晦涩，带着一种……隔绝与隐匿的特质。
这绝不仅仅是“小把戏”。他想起隐士之前看向后台那不经意的一瞥，心中疑窦更深。
这个人，进入副本的目的，或许并不单纯。
“指挥家盯上你了，道一。” 智囊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分析着，“你最后那段‘自由发挥’，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下一场演出，他可能会重点关注你，甚至……给你设下陷阱。”
张道一点头，感受着体内尚未完全平复的精神力波动。
使用【假戏真做】的消耗比预想中大，尤其是针对“指挥家”这种疑似规则化身的存在。
（精神值：92\/100） 轻微的眩晕感提醒着他能力的风险。
他需要休息，需要时间恢复。
“首场评价平庸，观众满意度较低。”
流星咂咂嘴，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敛了些，“系统警告了‘提前退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得想办法提升评价，光靠按部就班演剧本，估计够呛。”
灵蝶抱着手臂，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怀中的黑色蝴蝶结仿佛在吸收周围微弱的光线。
“观众……不是人类。”她突然开口，声音空灵，“它们的掌声和嘘声，夹杂着贪婪、怨恨、还有……一种看戏的冷漠。取悦它们，可能不止是演技好就行。”
鹰眼赞同道：“灵蝶的感觉很可能没错。
规则二说‘掌声是生存保障’，但没说什么样的表演能获得掌声。
或许，我们需要挖掘剧本背后的东西，或者……满足观众某种更深层次的‘需求’。”
讨论间，张道一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精神力的消耗带来的是深层次的倦怠。
他靠着杂物堆坐下，闭上眼睛，尝试按照以往经验进行冥想恢复。
在这个规则诡异的歌剧院里，精神的饱满至关重要。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约莫过了两个小时，张道一缓缓睁开眼。
得益于他远超常人的精神韧性和短暂的休憩，精神力恢复了一些。
（精神值：98\/100）
虽然未完全满值，但那种眩晕感已经消失，思维重新变得清晰敏锐。
他发现其他几人也都利用这段时间在调整。
鹰眼在默默擦拭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寒光内敛；流星看似在打盹，但耳朵却不时微微抖动，捕捉着外界最细微的声响；
智囊在羊皮纸剧本的背面写写画画，似乎在构建歌剧院的模型或规则逻辑图；
灵蝶依旧抱着她的蝴蝶结，眼神放空，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能量进行交流；
而隐士，则蜷缩在角落，似乎真的睡着了，但张道一注意到他的呼吸频率并不像沉睡之人那般平稳。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张道一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首场演出我们是被动接受。下一场，我们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要搞清楚几件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第一，观众到底是什么？它们的‘喜好’本质是什么？
第二，指挥家的权限到底有多大？他除了分发剧本和监督演出，还能做什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经理’在哪里？后台到底有什么？规则四提到经理的‘许可’，这可能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同意。”智囊点头，“我尝试分析剧本《溺亡者的婚礼》，发现里面有很多关于‘深海’、‘献祭’、‘永恒沉寂’的隐喻。这或许不是随意编写的，可能与歌剧院的背景，甚至‘经理’有关。”
“探查可以，”鹰眼沉稳地说，“但必须计划周详。指挥家很可能在监视我们。清洁工虽然离开，但不代表不会突然折返。”
“我可以试试。”流星指了指自己，脸上露出一丝狡黠，“我角色是‘轻浮侍从’，剧本里本来就有一些穿梭服侍、打听消息的戏份。我借着对台词、找道具的理由，在非演出时间有限度地活动，应该不会太引人注意。”
这是个合理的提议。流星的角色身份确实适合进行初步探查。
“小心。”张道一叮嘱，“重点是观察，非必要不接触，尤其注意指挥家和清洁工的动向。”
流星比了个“oK”的手势，身形灵活地钻出杂物间，如同融入水底的鱼，悄无声息。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歌剧院内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如同叹息般的风声，或是某个老旧管弦乐器自主发出的、不成调的单音，更添几分诡谲。
约莫一小时后，流星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样？”鹰眼问。
“外面静得可怕。”流星压低声音，“观众席空了，那些黑影一样的‘观众’不知道去了哪里。指挥家也不见踪影。我试着往后台入口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那入口被一层暗蓝色的、如同水幕般的能量封锁着，靠近就能感觉到极强的排斥力和……一种被窥视感。我没敢多待。”
后台果然有强大的防护。
“另外，”流星补充道，“我在一个角落发现了这个。”他摊开手，掌心是一小片湿漉漉、带着腥咸海藻味的深蓝色鳞片，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生物身上脱落下来的。
灵蝶看到这片鳞片，眉头微蹙，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立刻缩回：“很浓的……深海怨念，还有……规则的气息。”
张道一接过鳞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和一丝微弱的精神侵蚀感。
这鳞片的主人，绝非寻常海洋生物。它是否与“经理”有关？与《溺亡者的婚礼》剧本中的“溺亡者”有关？
线索似乎指向了“深海”。
就在这时，那个华丽而冰冷的声音再次响彻歌剧院：
【第二场演出，将于三小时后开始。】
【剧目：《人鱼之泪》
【请各位‘嘉宾演员’前往化妆间更换服饰，准备登台。】
新的剧目！《人鱼之泪》！与“深海”的关联更加明显！
指挥家的身影并未出现，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着他们，离开了藏身的杂物间，沿着一条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来到了所谓的“化妆间”。
化妆间宽敞却陈旧，四面墙壁上镶嵌着落满灰尘的镜子和闪烁不定的瓦斯灯。
衣架上挂着对应他们角色的、华丽却透着陈旧感的戏服。
空气中弥漫着脂粉和霉味混合的怪异气味。
张道一拿起那套属于“被诅咒的诗人”的戏服——一件用料考究但颜色晦暗、袖口绣着扭曲荆棘图案的长袍。
当他触碰到戏服的瞬间，一股微弱的、带着忧郁与疯狂意味的意念，试图顺着指尖钻入他的脑海！
是戏服本身附带的“角色情绪”？还是某种精神污染？
他立刻运转精神力，将这股外来意念驱散。
【认知锚定（3\/3）】的效果微微闪烁，确保了自我认知的稳固。
他看向其他人，发现灵蝶和智囊也微微蹙眉，显然也感受到了类似的影响。
鹰眼和流星则凭借自身意志硬抗了过去。而隐士……他拿起那套管家的黑色礼服，动作自然地穿上，脸上那怯懦的表情似乎与服装自带的阴郁气质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融合，仿佛他天生就该穿这身衣服。
更换戏服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张道一穿上长袍，对着模糊的镜子调整。
镜中的他，面色苍白，眼神深邃，确实有了几分忧郁诗人的气质。
但他能感觉到，这戏服像是一层无形的枷锁，在潜移默化地引导着他的情绪，让他更容易陷入角色设定的“癫狂”状态。
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在“扮演”与“自我”之间找到那个危险的平衡点。
三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很快过去。
当他们再次踏上舞台时，场景已经变换。
不再是婚礼殿堂，而是一片用粗糙布景和暗淡灯光模拟出的礁石海岸，背景是幽暗的、仿佛在涌动的“大海”。
观众席上，那些模糊的黑影再次聚集，一双双无形的眼睛亮起，带着比上一次更甚的期待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饥渴感。
指挥家站在乐池前方，背对着他们，手中的指挥棒微微抬起。
《人鱼之泪》的序曲，缓缓奏响。
这一次的音乐，空灵而悲伤，仿佛来自深海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