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没停。
我站在丹库东区的裂缝带前,手按在墙上。那道被雷劈开的裂痕还在发烫,指尖能感觉到地脉的震动。刚才放走的那个杂役,话里有破绽。他说玄机阁要切断灵流,可真要动手,不会等到子时。
他们等的是丹劫后的虚弱期,但更等的是人心乱。
我闭眼,残碑熔炉微微颤动。青火在丹田深处烧着,像一口锅熬着杂质。就在这时候,熔炉突然一顿——有股血气从地底渗上来,带着腥味,不是人血,是活祭用的引子。
有人在喂符阵。
我不睁眼,耳朵贴着墙缝听。脚步很轻,但压不住地脉共振。三步一停,像是在确认节点。来了。
我直起身,沿着裂缝慢慢走。十步外,一个穿执事袍的男人背对着我蹲在地上。他手里握着一把短匕,正往裂缝里抹东西。袖口翻起来,露出一截手臂。
蛇形纹。
和昨晚那个杀手一样的毒纹。
我停下脚步,呼吸放平。这人不是杂役,是正经执事,二十年前外门考核第一,后来炼丹炸炉伤了经脉,被贬去管药渣。没人想到他会变成内鬼。
他割得不深,血一滴一滴落进裂缝。每滴下去,裂痕就闪一次青光。两滴……还差一滴。
就在第三滴即将落下时,我动了。
碎星步第一式“星坠”踩出,地面没响,身形却已到他身后。左手直接扣住他天灵盖,五指发力,把他的头往下压。血珠悬在半空,没落下去。
他猛抬头,眼神发红:“你——”
我右拳砸在他命门上。崩劲打出,脊椎一震,整个人跪倒在地。他想挣扎,但我左手死死按着他脑袋,残碑熔炉开启,一丝青火顺着掌心钻进他天灵。
他全身抽搐,张嘴想咬舌,但我早有准备,源炁一冲,封了他奇经八脉。他还能喘气,但动不了。
“你说。”我低头看他,“你是死在这儿,还是死在刑堂?”
他嘴角抽动,吐出一口黑血:“陈无戈……你懂什么……毒脉给了我第二次命……你不配……”
我没再问。
一脚踩在他左膝上。
咔。
骨头断的声音很清脆。他惨叫,声音卡在喉咙里,因为我说过,只留他一口气说话。
“我不配?”我冷笑,“那你告诉我,是谁让你在这种时候动手?是你自己蠢,还是你背后的人急了?”
他不答。
我又加重力道。
咔。
右膝也碎了。
他瘫在地上,脸贴着地砖,额头全是汗:“毒脉不会放过你们!整个丹盟……都会陪葬!”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脚步声。
盟主来了。
他身边跟着三个长老,全都穿着正式法袍,脸色铁青。看到地上那人,盟主眉头一皱:“王执事?”
我点头:“是他。用精血激活蚀灵符阵,想引残留雷煞炸丹库。差一滴血,被我拦下。”
盟主走到裂缝前,伸手探了探。青光还在闪,但已经弱了。他收回手,声音冷得像冰:“押去刑堂。严审同党,一个不留。”
两个执法弟子上前,架起那人。他还在笑,嘴里冒着血泡:“你们……守不住的……毒脉已经……进了丹盟……不止我一个……”
没人理他。
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们把他拖走。膝盖碎了,走路一歪一歪的,但还在喊:“陈无戈!你会后悔!你会——”
我抬手,一道源炁打出,封住他哑穴。
世界安静了。
盟主转身看我:“你早就知道?”
我说:“昨天发现他夜里进出偏房,身上有绿泥。今天又见他靠近裂缝,动作太熟,不像巡查,像回家。”
盟主沉默几秒,忽然说:“从现在起,你暂代丹库巡防使。全权负责守卫调度。”
我点头:“行。”
他看了我一眼,又说:“手段可以狠,但别乱杀无辜。”
我说:“我知道。我只是清理垃圾。”
他没再说什么,带着长老走了。
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风吹过来,焦衣贴在背上,雷伤还没好。我活动了下手腕,拳面裂口还在渗血,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动手了。
说明他们怕了。
我沿着裂缝一路走,每到一处雷击纹,就用源炁灌入指尖,在上面重新烙下封印。动作很慢,但很稳。这一圈走完,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远处有弟子在议论。
“听说了吗?王执事被抓了!”
“真的假的?他不是被贬了吗?”
“说是毒脉卧底,潜伏二十年……”
“那陈无戈也太狠了,当场废了人家双膝……”
我听见了,但没回头。
走到丹库主门前,我停下。石阶上有血迹,是我之前的。我蹲下,用手抹掉。然后站直,抬头看天。
阳光刺眼。
但我睁着眼,一眨不眨。
这时候,洛璃来了。
她站在我身后,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玉瓶递过来。我闻到了味道,是解毒散,加了千节毒瘴藤的配方。
我没接。
“你现在不需要这个。”她说,“你需要休息。”
我说:“我不累。”
她盯着我看了会儿:“你刚才那一脚,是不是用了碎星步的反冲劲?那样会伤到腿经。”
我没回答。
她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别人拼命躲劫,你偏要硬扛。别人抓到叛徒交给刑堂,你非要亲手废了他。”
我说:“我不是给别人看的。”
“那你给谁看?”
“给接下来还想动手的人看。”我转头看她,“让他们知道,碰丹库一根毛,我就打断他们的腿。”
她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玄机阁那边……可能会有动作。”
我说:“让他们来。”
她犹豫了一下:“海妖皇最近也在中州出现,雷猛说他在打听你。”
我说:“他也来。”
她皱眉:“你就不怕腹背受敌?”
我说:“怕的人不是我。”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下:“你知道吗?刚才盟主说你当巡防使的时候,有几个长老反对。说你来历不明,手段太烈。”
我说:“那就让他们换个人试试。”
她摇头:“你真是……一点都不会做人。”
我说:“我不需要他们喜欢我。我只需要他们怕我。”
她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我站在台阶上,继续看着丹库。
门是关着的,但我知道里面还有问题。那些被改动过的禁制,不是一天能修好的。我得一个个查。
我迈步往上走。
左脚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钝痛。刚才踩人膝盖的时候,反冲力太大,经脉有点撕裂。我停下来,运了丝源炁下去,压住痛感。
然后继续走。
走到门前,我伸手摸锁。
铜锁冰凉,表面有一道划痕。不是新的,是旧的。我盯着看了两秒,忽然意识到——这道痕,昨天没有。
我收回手。
手指上沾了点灰。
我捻了捻,闻了一下。
不是尘土。
是香灰。
有人进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