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签到本上的新墨痕
晨露还凝在紫霞苏的叶片上时,林悦已经翻开了那本磨得发亮的签到簿。指尖抚过昨夜写下的字迹,墨迹已干,却像还带着沈青翻地时扬起的土腥气。
“吱呀——”门轴转动的轻响里,沈青抱着捆刚割的艾草走进来,裤脚沾着山坳的黄泥。
“种好了?”林悦抬头,笔尖在空白页悬着。
“嗯,埋在老松树下,用石头圈了圈,看着像野地。”沈青把艾草扔在墙角,“张叔刚才在村口转悠,盯着山坳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林悦笔尖一顿,在纸上落下:“卯时,张叔疑至山坳。”她顿了顿,又添了笔,“艾草需晾三日,可驱蚊。”
窗外忽然传来咳嗽声,是张叔挑着水桶经过,水桶晃悠着,水溅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的脚步声在院门外停了停,像是在听院里的动静。
沈青往门后缩了缩,捏了捏林悦的胳膊。林悦按住他的手,继续写:“张叔担水频次较往日密三倍,桶沿有新鲜松针。”
咳嗽声又起,张叔挑着桶走了,脚步声里混着水桶晃荡的“哐当”声,渐远渐轻。
“他果然去了山坳。”沈青压低声音,“松针就是从老松下带的。”
林悦没抬头,笔尖在“松针”二字下画了道横线:“不急。”她把签到簿合上,往灶房走,“先煮艾草水,防蚊虫,也防……不该来的人。”
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艾草的苦香漫出来,混着紫霞苏的清冽,在院里打了个转,从门缝溜出去,刚好缠上张叔远去的背影。张叔猛地打了个喷嚏,回头望了眼林悦家的方向,皱着眉加快了脚步,水桶晃得更凶了,溅出的水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像条想藏却藏不住的尾巴。
沈青蹲在灶前添柴,看着火苗映红林悦的侧脸,忽然说:“签到簿上的字,越来越像记号了。”
林悦往锅里撒了把紫霞苏的干叶:“本来就是记号。”她搅了搅锅里的水,艾草在沸水里翻卷,“等这锅水凉透了,你去浇在山坳的石头圈上。张叔要是再去,闻着味儿该犯嘀咕了。”
沈青笑起来,柴火噼啪响:“还是你想得细。”
锅里的水渐渐变成深绿色,苦香漫出院子,飘向村口。张叔刚走到老槐树下,忽然停下脚,使劲嗅了嗅,眉头皱得更紧——这味道,怎么跟山坳老松下的气息有点像?他挠了挠头,挑着水桶往自家走,心里却反复转着念头:那片野地,真藏着啥?
林悦站在灶台边,看着蒸汽从锅盖缝里冒出来,在窗玻璃上凝成水珠。她知道,签到簿上的墨痕会越来越密,就像这艾草水的颜色,总有一天会浓得盖不住那些藏在暗处的影子。但只要每一笔都记在明处,就不怕影子长到看不见。
她拿起签到簿,又添了一句:“巳时,艾草水成。”
笔尖落下的瞬间,院外传来张叔回家关门的声响,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似的。
林悦将签到簿放在灶台上,揭开锅盖,艾草水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紫霞苏的清苦香。她用木勺舀了些水,倒进陶盆里:“晾到温乎就去浇,别烫着根苗。”
沈青点点头,正要说什么,院门外忽然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把什么东西放在了门口。两人对视一眼,沈青抄起门后的扁担,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林悦则握紧了灶台上的铁铲。
门“吱呀”开了条缝,沈青往外一瞅,见门口放着个粗布包,张叔的背影正匆匆拐进巷口。沈青拎起布包进来,解开绳结一看,里面是半袋小米,还有几个刚蒸的玉米饼子。
“这是……”沈青愣住了。
林悦走过来,拿起一个玉米饼子,指尖触到温热的饼面。她看向张叔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他刚才在山坳看到了什么?”
沈青掂了掂小米袋:“总不能是好心送吃的吧?”
林悦没说话,拿起签到簿翻开新的一页,写下:“巳时二刻,张叔送米饼至门口,似有示好之意。”写完,她咬了口玉米饼,饼子带着淡淡的甜味,“味道还行。”
沈青也拿起一个啃着:“会不会是想探我们的口风?”
“有可能。”林悦嚼着饼子,目光落在艾草水上,“先按原计划来。你去浇艾草水时,留意山坳周围有没有新的脚印。”
沈青应了声,见艾草水差不多凉了,拎起陶盆往山坳走。刚出村口,就见张叔蹲在老槐树下抽旱烟,见他过来,抬了抬眼皮:“去给菜浇水啊?”
“嗯,天热,怕蔫了。”沈青含糊应着,加快脚步走过。
到了老松树下,沈青小心翼翼地将艾草水浇在石头圈周围,泥土吸了水,冒出细密的泡。他借着浇水的功夫,仔细看了看地面,果然在松针堆里发现了几个模糊的鞋印,尺码和张叔脚上的草鞋对上了。
回去的路上,张叔还在老槐树下,见沈青回来,磕了磕烟锅:“地里的菜长得旺不?”
“还行。”沈青停下脚步,故意提了句,“就是老松下那片土有点硬,浇了水也渗得慢。”
张叔眼神闪了闪,干笑两声:“老松树根扎得深,是这样。”
沈青没再多说,转身回了院。
一进门就撞见林悦正在翻张叔送的小米袋,见他回来,扬了扬下巴:“袋子底下有张纸条。”
沈青凑过去看,纸条上用炭笔写着:“后山有野菌,今晚会出,结伴去采?”
林悦拿起纸条,指尖捻了捻纸边,在签到簿上添道:“张叔约采野菌,似欲引我们去后山。”
沈青皱眉:“后山陡得很,这个时节哪来的野菌?他肯定没安好心。”
林悦将纸条折好塞进签到簿:“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得带上家伙,防着点。”她看向墙角的柴刀,“这把磨快了,你带上。”
沈青点头,拿起柴刀在石头上蹭了蹭,刀刃闪过寒光:“戌时出发?”
“嗯。”林悦合上签到簿,目光沉静,“顺便看看,他到底想把我们引去见谁。”
灶台上的艾草水还冒着余温,紫霞苏的香气混在烟火气里,像是给这场未知的夜路,添了点沉稳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