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破海的瞬间,金辉像熔化的流银,泼在万顷碧波上,连荒礁岛的玄色礁石都镀上了层暖光。小安静立在礁石顶端,冰蓝色的眼眸映着旭日,深不见底——昨夜还残留的虚弱早已散尽,周身气息像潮汐般缓急有致,与天地呼吸共振。眉心的暗蓝印记流转着温润光华,边缘那丝寂灭寒芒已彻底融进去,你中有我,再无半分冲突。掌心里,相柳的意志碎片不再是微弱的光点,倒像颗嵌在星海的寒星,稳稳亮着,与他的本源缠得紧实,连带着他周身的灵力,都多了股决绝又坚韧的劲儿。
这场重创后的复苏,哪里是削弱,分明是场彻底的涅盘。他终于把父母留下的传承拧成了一股绳,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守护之路。
小夭站在他身后半步,看着儿子挺拔得像小松树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欣慰是真的,骄傲是真的,可也忍不住心疼——那点孩童该有的跳脱稚嫩,悄悄沉淀成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连眼神里的光,都多了层神性的威仪。她指尖摩挲着颈间的定魂珠,温温的触感让人心安,可一想到前头等着的险地,心又悬了起来。
“娘。”小安转过身,声音清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海跟我说了,还有三处‘暗伤’没好透。”他指尖在空中虚点,湛蓝的水汽自动聚成简易海图,三个光点忽明忽暗,“极北冰渊底下藏着寒煞,西南火山海沟镇着炎毒,最东边的归墟迷障里,那处最乱,也最凶。”
他的感知比以前敏锐了何止十倍,连魔种的气息强弱、状态都摸得一清二楚。
小夭盯着海图上的三个光点,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三处都是大荒人提起来就皱眉的绝地,环境恶劣不说,魔种盘踞了这么久,指不定早就跟当地的凶煞之气缠在了一起,清除起来难度翻倍。更让人揪心的是,冥蚀之眼那一战,肯定惊动了九幽底下的大家伙,后头的行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搅局。
“安儿,这次得更小心。”她沉声道,“这些魔种不是之前的货色,咱们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击得手就跑,绝不能恋战。”
小安点点头,目光望向北方:“先去寒渊。那儿的‘坏种子’最沉,好像一直在睡,没那么多花样。”他选了条先易后难的路,稳扎稳打。
三日后,极北冰渊。
这里是不见天日的永夜之地,海水冻成了万古不化的玄冰,冷得能冻裂魂魄。巨大的冰峰像獠牙似的交错,冰层下不时传来“咯吱咯吱”的挤压声,听得人心头发紧。那枚魔种就埋在冰裂谷底,通体幽蓝,长得像块多棱冰晶,早跟地脉寒煞融在了一起,吸着极致的寒气过日子,邪异的波动藏在冰雾里,不仔细探根本发现不了。
小夭和小安化作两道冰影,悄无声地潜了进去。小安对寂灭寒力的掌控,这会儿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没急着动手,反倒让自己的寒意像水银泻地似的,顺着冰缝渗进去,悄无声息地缠上魔种的防御层。那魔种似乎感觉到了同源的气息,微微颤了颤,想反抗,可小安的海心之力跟着缠上来,温温柔柔地按住它的躁动,与此同时,一缕寂灭寒针精准地扎进了它的核心。
整个过程静得可怕。没有能量爆炸,没有激烈对抗,那枚幽蓝魔种的光芒慢慢暗下去,表面的邪纹像退潮似的消失,最后“咔嚓”一声,碎成了无数普通冰晶,混进万古玄冰里,仿佛从没存在过。
“走。”小安低语一声,母子俩的身影瞬间融进冰雾,消失不见。从潜入到撤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干净得没留半点痕迹。
半月后,西南火山海沟。
跟极北冰渊的死寂比起来,这儿就是座沸腾的炼狱。海底火山喷着暗红岩浆,灼热的海水翻着气泡,毒烟呛得人嗓子发疼。那枚魔种赤红如血,像团活物似的在岩浆河源头蠕动,疯狂吸着地火毒炎,邪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又烈又暴。
这次小安换了法子。他引动海心之力,召来深海寒流,不是硬拼,而是凭着精妙的控制力,让寒流和岩浆缠成一个个短暂的平衡旋涡,悄悄改了地热的流向——一下子就断了魔种的能量供给。魔种刚因没了“饭吃”显出虚弱,小安指尖就弹出一点寂灭寒星,像颗流星似的,精准钻进它的核心。
“嗤——”
轻微的灼烧声里,赤红魔种剧烈抽搐了一下,蠕动的身子瞬间僵住,颜色慢慢灰败,最后被汹涌的岩浆卷走,烧得连渣都没剩。热与寒的极致碰撞,在他手里变成了干净利落的绝杀。
接连清掉两个魔种,小安的手法越来越熟,可当他把目光投向最后一处归墟迷障时,冰蓝色的眼眸里第一次凝起了浓重的霜。
“娘,东边那个不对劲。”他声音压得很低,“它不是睡了,也不是吃饱了,它是‘醒’着的,还在……看着我们。”他顿了顿,小脸透着少见的凝重,“它周围的海水是死的,飘着好多碎影子,像没了魂的冤魂。”
归墟迷障,那是上古天倾之战的核心战场,空间碎得像破镜子,法则乱得没章法,还沉了无数神魔的残骸,是真正的生命禁区。里头的魔种,恐怕早就变了样子。
就在母子俩对着海图推演路线时,小夭胸前的同心贝突然烫得像火炭,剧烈地颤抖起来——是玱铉的紧急密讯,波动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
小夭脸色瞬间煞白,急忙凝神读取,讯息内容像道惊雷,炸得她脑子嗡嗡响:
“九幽异动!西炎镇龙渊封印昨夜震裂,幽冥煞气冲上天,古魔低语都传到王都了!巫阳说,冥蚀之眼的事,彻底惊醒了九幽主宰‘寂灭冥尊’的一缕分神!它要冲破封印,引深渊本源降世!西炎已全城戒备,正联合皓翎、方丈山,要集结大荒之力抗劫!速归,或早作打算!”
九幽底下的大家伙,真的醒了!而且要毁了整个大荒!他们清魔种的举动,竟然成了引爆浩劫的导火索!
小安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惊惶,还有密讯里那股恐怖的气息。他眸子里的星海疯狂流转,瞬间想透了关键——归墟的那枚魔种,根本不是等着被清,它是个“眼睛”,是道“门”,要么等着他们钻进去,要么等着底下的大家伙出来!
“娘,不能去东边了。”小安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那个坏种子是个幌子,在等我们,也在等下面的‘影子’。”
他抬起手,掌心里相柳的意志碎片突然亮得刺眼,传来一股焦急的警告,还有一丝不屈的战意。
“我们去西炎。”小安看向母亲,冰蓝色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了炽烈的火焰,那是守护的决心,是继承自父亲的硬气,“下面的影子要出来害人,海的孩子,不能看着不管。”
星星之火,已然燎原。原本只是为了守护海洋的行动,骤然变成了关乎大荒存亡的决战。母子俩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身后是藏着隐患的归墟迷障,前方是即将爆发的幽冥浩劫。他们的脚步,只能朝着最危险的地方去——为了海,也为了这世上所有活着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