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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洞穴里的时光,是被潮汐和担忧拉慢的。小安躺在石榻上,眉头拧成个小疙瘩,小小的身子忽冷忽烫——冷时,周身凝着层白霜,连呼吸都带着冰碴;热时,皮肤泛着灼人的赤红,经脉里像有团火在烧。眉心那枚暗蓝印记乱得很,亮一下暗一下,像风中残烛,映得他小脸没半点血色。

海心的净力和相柳留下的寂灭极寒,本是他体内最契合的两股力量,却被冥蚀之眼的创伤搅成了乱麻。它们不再默契配合,反倒像两只掐架的野兽,在他经脉里横冲直撞,撕得他神魂都发疼。

小夭守在榻边,眼睛就没离开过儿子。她眼下乌青,头发粘在汗湿的额角,原本清亮的嗓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顶级的丹药一颗接一颗往小安嘴里送,自己的本命精元化作温软的灵力,涓涓不断地渡进他体内,像用手掌去接狂奔的洪水,拼尽全力想抚平那狂暴的能量乱流。

“安儿,娘在呢……”她攥着儿子时冷时热的手,指尖都在发抖,“再撑撑,很快就好了……” 洞穴外的浪头拍着礁石,“砰砰”的声响像重锤敲在她心上。她不敢想,要是连安儿都留不住,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牵挂。恐惧像藤蔓似的缠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可眼底又燃着点不肯灭的火苗——那是相柳用命换来的念想,她绝不能让它断在这儿。

第七日凌晨,天暗得像泼了墨。小安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身子弓成了虾米,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呜咽。皮肤下,冰蓝与赤红的光焰疯狂窜动,像要冲破皮肉。眉心的暗蓝印记猛地爆发出刺眼的光,一股极寒的冲击波炸开,洞穴石壁瞬间结满厚冰,连燃着的灵火都被冻得只剩点微光!

“安儿!”小夭嘶喊着扑上去,不顾那能冻裂骨头的寒意,紧紧抱住儿子。她把最后一丝本命精元毫无保留地灌进去,灵力耗尽的眩晕感涌上来,眼前阵阵发黑,可她死死咬着牙,不肯松开。

就在她意识快要模糊时,忽然感觉到儿子体内那片混乱的中心,冒出了一个极微小的“点”。那不是力量,是一缕纯粹的意念——是安儿对娘的不舍,是想守护这片海的执念。那是他残存的意识,像黑夜里的一点星火,在冰与火的夹缝里,倔强地亮着。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夭强撑着清醒过来。她不再强行镇压两股力量,而是让最后一丝灵力化作轻柔的牵引,像母亲牵着学步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围着那点星火打转。“安儿,回来……娘需要你,鱼群还等着你喂,珊瑚还盼着你浇呢……”她在他耳边低语,泪水滴在他冰冷的皮肤上,滋滋化开。

那点星火像是听到了呼唤,猛地亮了一下。它不再抗拒体内的冰与火,反而慢慢“靠”过去——去触碰海心之力的温润生机,去感受寂灭极寒的宁静决绝。渐渐地,经脉里的冲撞弱了,冰与火的界限变得模糊,两股力量像倦鸟归巢,顺着那缕意念,缓缓汇聚、缠绕……

当第一缕晨曦从洞口钻进来,落在小安脸上时,他的抽搐终于停了。眉心的暗蓝印记不再乱闪,化作一片深邃的蓝,稳稳地透着微光。身上的寒热退了,体温回归微凉的正常,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蝶翼轻扇,冰蓝色的眼眸缓缓睁开。

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清透,却像经了万古风霜,少了几分孩童的懵懂,多了几分洞彻世事的沉静。他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虚弱地抬起小手,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声音细弱却清晰:“娘,不哭……安儿没事了。”

小夭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失声痛哭。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是后怕,还有说不清的酸楚。她的安儿回来了,可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又让她觉得,有什么悄悄变了。

休养了几日,小安的身体恢复得飞快。他对力量的掌控,已然脱胎换骨——心念一动,掌心能冒出温润的蓝光,滋养枯萎的草木;再一动,指尖能凝出极寒的冰棱,冻结狂暴的气流。海心净力与寂灭极寒,不再是相互排斥的两极,而成了他随心所欲的武器。

他常坐在海边,望着西北方冥蚀之眼的方向,久久不语。

“娘,”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淡淡的怅然,“爹留下的那点光,掉进很深很深的黑地方了。那里很冷,有好多悲伤又愤怒的声音。” 他与那缕意志碎片的联系虽断了,却凭着海心的敏锐,捕捉到了最后的讯息。

小夭的心猛地一痛,揉了揉他的头,声音柔得像海:“爹是为了保护我们。不管他在什么地方,心里都记着我们呢。”

小安点点头,沉默了会儿,又道:“那个黑地方(九幽),因为爹的光掉进去,好像……醒了一下。里面有个很大的‘影子’,动了动。它好像……认识爹的光。”

小夭浑身一僵,后背冒出冷汗。九幽深处的存在,被相柳的意志碎片惊动了?这究竟是福是祸?

还没等她消化这惊人的消息,洞口的海兽傀儡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远海出现了船队,挂着皓翎的旗帜,可船舷上,却站着西炎的使者!

他们终究还是追来了。而且,是皓翎与西炎联手!

小夭脸色一沉,握紧了小安的手。小安站起身,小小的身影立在岸边,海风吹得他衣袂翻飞。他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船队,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慌乱,只有一丝冷冽的平静。

“娘,躲不掉了。”他轻声说,“他们想要的,是海的力量。”

小夭走到他身边,目光坚定:“那就面对。安儿,你守护的是海的生机与平衡,不用向任何人低头。但记住,能不伤人,就别伤。”

小安点头,缓缓抬起双手。刹那间,以孤岛为中心,方圆百里的海面突然静得可怕,连浪头都停了,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着天上的流云。而在这极致的平静之下,一股浩瀚无匹的威压,像沉睡的巨兽苏醒,无声地弥漫开来——那是海心之主的威严,是这片海洋最本源的力量。

远处的船队明显慌了,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在数里外停住,不敢再靠近。

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小安不再是那个需要母亲庇护的孩子,他以海心之主的身份,站在了觊觎者的面前。一场关于力量、守护与博弈的风暴,即将在这片海上,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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