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通往南方的土路上,三个人影以一种奇特的阵型前行。
艾莉娅走在最前面,步伐轻快,银发在微风中拂动,仿佛要将刚才与巴顿对峙的压抑尽数甩在身后。菲尼克斯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速度不紧不慢,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道路两旁,像是在阅读沿途的风景。
而圣骑士巴顿·铁岩,则坠在最后面,保持着大约十步的距离。他依旧全身铠甲,步伐沉重而规律,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他的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菲尼克斯的背上,带着审视、困惑,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屈辱。
他最终还是跟上来了。
并非放弃了使命,而是在那一刻,他意识到,放任艾莉娅小姐单独与这个神秘莫测的“游学者”同行,可能比违抗命令带来的后果更严重。他需要近距离观察,弄清楚这个菲尼克斯到底是什么人,有何目的。这是一种基于职责的、别扭的妥协。
于是,奇怪的三人行就此形成。
气氛……很僵。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除了脚步声和鸟鸣,几乎没有别的声响。艾莉娅似乎打定主意不理睬巴顿,而菲尼克斯本来话就不多。巴顿更是恪守着沉默是金的原则,只是那目光几乎要在菲尼克斯背上烧出两个洞来。
终于,巴顿忍不住了,他加快几步,与菲尼克斯并行,声音硬邦邦地打破了沉默:“你之前说的……我的旧伤和发力习惯,你是怎么知道的?”
菲尼克斯正低头看着一株从石缝里钻出来的、开着蓝色小花的植物,闻言头也没抬:“看到的。”
“看到?”巴顿的眉头拧成了疙瘩。那根本不是肉眼能看出来的东西!
“嗯。”菲尼克斯敷衍地应了一声,注意力似乎完全被那株小花吸引了。他甚至蹲下身,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瓣,感受着那柔软的质地。
巴顿看着他这副“不务正业”的样子,胸口一阵发闷。他强压下火气,换了个问题:“你的职业是什么?法师?还是某种罕见的先知血脉?”
“游学者。”菲尼克斯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继续往前走。
“游学者?”巴顿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荒谬的神情。他当然知道这个几乎等同于“无用”的职业。一个游学者,能看穿他苦修多年的圣骑士的弱点?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他认定菲尼克斯是在戏弄他,语气不由带上了怒意:“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走在前面的艾莉娅忍不住回头,冷冷地插话:“巴顿,菲尼克斯没说谎。他确实是游学者。”她虽然也对菲尼克斯的能力感到惊奇,但更看不惯巴顿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
巴顿被艾莉娅一呛,脸色更加难看,但碍于身份,不好与她争辩,只能把火气憋回去,闷声不再说话。
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又走了一段路,路过一条清澈的小溪。艾莉娅欢呼一声,跑过去掬水洗脸,感受着溪水的清凉。菲尼克斯也走到水边,蹲下来,先是观察了一下水流的速度和水底石头的颜色,然后才用手捧水喝。
巴顿则站在远处,像尊铁塔似的,警惕地环顾四周,履行着他“护卫”的职责,尽管这职责此刻显得如此多余和尴尬。他看着艾莉娅和菲尼克斯那副“悠闲”的样子,尤其是菲尼克斯,居然还有心思研究水底石头,不由得重重哼了一声。
“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天黑前赶不到下一个宿头。”巴顿硬邦邦地提醒道,试图找回一点主导权,“应该加快行程。”
菲尼克斯喝完水,站起身,看了看天色,又感受了一下风向和湿度,摇了摇头:“不用急。一个时辰后会有场小雨,我们走快些,前面应该有能避雨的地方。”
巴顿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哪里有一点要下雨的样子?他忍无可忍:“荒谬!你当你是气象法师吗?”
菲尼克斯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信不信由你。”
艾莉娅却对菲尼克斯的话深信不疑,她站起身:“那就听菲尼克斯的,我们走快些,找个地方避雨。”
巴顿看着毫不犹豫选择相信菲尼克斯的艾莉娅,感觉自己这个正统的圣骑士、奉命而来的护卫,完全被排除在了决策圈外。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跟上。
果然,大约一个时辰后,原本晴朗的天空迅速被乌云覆盖,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而菲尼克斯也准确地带着他们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山神小庙避雨。
站在破败但干燥的庙檐下,听着外面的雨声,巴顿看着正在生火(用他看来极其笨拙的方式)的菲尼克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个少年……太古怪了。他仿佛总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这种无法掌控、无法理解的感觉,让习惯了一切都在计划和秩序内的圣骑士,感到无比烦躁和……一丝不安。
这场三人行的旅途,注定充满了尴尬与难以调和的矛盾。而巴顿的困惑与怀疑,也如同外面的雨幕,越来越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