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似乎也无法浇熄那两道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敌对视线。霍雨浩与虎耳男子隔空对峙，一个在水中咬牙切齿，一个在岸上面沉如水，战斗一触即发。
而被夹在中间的释空响，在发出那句冰冷的警告后，却做出了一个让两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不再理会他们。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背对着两个剑拔弩张的家伙，从容地从自己的储物魂导器里取出了一套干净的黑色劲装。然后，他就站在那及腰深的冰冷河水里，开始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周围那凝重的杀气和醋意都与他无关。湿漉漉的银发被他随手拨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颈项。水流勾勒着他的腰肢和腿部的轮廓，但他穿衣服的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亵渎的优雅与冷静。
霍雨浩：“……”
大老虎：“……”
两人都被他这完全无视的态度给弄懵了，积蓄的气势都不由得一滞。
霍雨浩看着释空响背对着他穿上衣物，遮住了那片莹白的肌肤，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委屈和酸涩，空响就这么不在乎他吗？当着他的面，在另一个陌生男人面前……
虎耳男子则是挑了挑眉，觉得这小家伙越来越有意思了。这脾气，这定力，果然对他胃口！
很快，释空响穿戴整齐。黑色的劲装贴合着他修长柔韧的身躯，虽然布料被河水浸湿，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但至少不再“有伤风化”。湿透的银发被他随意地拢了拢，水珠顺着发梢滴落，衬得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加冷峻。
他看也没看身后那两个呆住或者说气住的家伙，径直迈开长腿，淌着水走上了岸。水珠从他身上滚落，在岸边留下深色的湿痕。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找了一棵距离河边不远、树干粗壮的古树，走到树下，寻了块相对干燥平坦的石头，然后……直接坐了下来。
他甚至还从储物魂导器里拿了条干净的布，开始慢悠悠地擦拭自己湿漉漉的银发，金色的瞳孔半阖着，仿佛即将闭目养神。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抬起眼皮，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还僵在原地的霍雨浩和大老虎，淡淡地丢下一句：
“你们，不是要打吗？”
“……”
“打吧。”
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说完，他果真就不再理会他们，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继续擦拭自己的头发，一副“请开始你们的表演，别打扰我擦头发”的置身事外模样。
“！！！”
霍雨浩和大老虎先是一愣，随即，一股被彻底无视、甚至被当猴看的怒火，猛地窜了上来！
尤其是霍雨浩，他看着释空响那副事不关己、甚至隐隐带着点“你们真吵”的嫌弃表情，只觉得心口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又酸又痛！他在这里为了他心急如焚、醋海翻波，甚至不惜与一个深不可测的强者对峙，结果对方却根本不在乎？还让他们打？
而大老虎，也被释空响这态度激起了真火。这小子，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两人那原本就针锋相对的目光，此刻更是如同实质的刀剑，狠狠撞在一起，迸射出更加激烈的火花！
“哼！看来得先收拾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虫子，才能好好‘教育’我这个小弟！”大老虎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吧的声响，琥珀色的眼眸中凶光毕露，锁定了水中的霍雨浩。
“该被收拾的是你！”霍雨浩毫不示弱，冰蓝色的眼眸中寒意森然，极致之冰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周围的河水以他为中心开始迅速冻结！
新仇旧恨（主要是醋意）叠加，两人再也按捺不住！
几乎同时，虎帝从岸上一跃而下，如同猛虎扑食，带着狂暴的气势冲向霍雨浩！而霍雨浩也脚踏鬼影迷踪，凝聚出冰帝之螯，悍然迎上！
“轰！”
激烈的碰撞声瞬间在小河上空炸响！魂力激荡，水花与冰屑齐飞！
而始作俑者释空响，依旧坐在不远处的树下，慢条斯理地擦着头发，金色的瞳孔偶尔懒懒地抬起，瞥一眼那打得昏天暗地的两人，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丝“果然很吵”的无奈和嫌弃。
打吧，打累了，大概就能安静了。
树下的释空响，确实有些倦了。
连日的奔波、人面魔蛛的偷袭、毒素的侵蚀、以及刚刚那场耗费心力的治疗和冷水刺激，让他的精神感到了一丝疲惫。他擦拭头发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金色的瞳孔里染上了些许朦胧的睡意。
耳边，是霍雨浩与大老虎激烈打斗的轰鸣声。
魂力碰撞的爆响，冰层碎裂的咔嚓声，大老虎那充满力量的怒吼，以及霍雨浩压抑的闷哼……
很吵。
但比起之前那些无休止的、幼稚的争吵，这种纯粹力量交锋的噪音，似乎还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他只想等这两人打累了，或者一方彻底倒下，他就能获得片刻的清净，然后……或许可以小憩一会儿。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未如他所愿。
大老虎的实力远超霍雨浩的预估。紫睛幽冥虎一族本就是顶级的强攻系魂兽，修为深厚，力量、速度、防御都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霍雨浩虽然凭借着极致之冰、精神探测以及唐门绝学苦苦支撑，但等级的绝对差距和属性上并未占据太大优势，让他逐渐落入了下风。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霍雨浩凝聚出的冰皇护体被大老虎一记蕴含着暗紫色毁灭能量的虎爪硬生生拍碎！狂暴的力量透体而入，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河岸边的碎石滩上，溅起一片水花和尘埃。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剧痛和魂力的过度消耗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一时间竟无法起身。
大老虎傲然立于河中，甩了甩爪子，看着倒地不起的霍雨浩，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轻蔑：“不自量力的小虫子，就这么点本事，也敢跟老子抢人？”
他迈开步子，朝着霍雨浩走去，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要彻底解决这个碍眼的人类小子。
就在大老虎那巨大的阴影即将笼罩住霍雨浩，利爪再次扬起，准备给予致命一击的刹那，一道银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霍雨浩身前。
是释空响。
他不知道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并且瞬间移动到了这里。他背对着霍雨浩，直面步步紧逼的大老虎，身上甚至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和一丝慵懒的气息，但那双金色的瞳孔里，此刻却没有任何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够了。”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大老虎的爪子停在了半空，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挡在前面的释空响，眉头皱起：“小弟，你让开。老子帮你清理掉这个麻烦。”
释空响没有理会他“小弟”的称呼，他缓缓地转过身，蹲了下来，面向倒在地上的霍雨浩。
霍雨浩嘴角还挂着血迹，脸色苍白，冰蓝色的眼眸因为疼痛和脱力而显得有些涣散，但在看到释空响蹲在自己面前时，那眼眸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彩和……委屈。
“空响……”他声音虚弱，带着哽咽。
释空响看着他这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金色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双臂，轻轻地、却坚定地，将霍雨浩抱进了怀里。
这是一个带着凉意和水汽的拥抱，并不温暖，却让霍雨浩瞬间僵住，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酸楚和满足感淹没了他。他下意识地回抱住释空响的腰，将脸埋进他带着湿气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清冽的气息，仿佛找到了最终的归宿和庇护。
大老虎看着这一幕，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周身的气息变得危险：“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释空响抬起头，依旧抱着怀里的霍雨浩，他没有回答虎帝的问题，而是低下头，对着怀里的霍雨浩，用一种清晰而平淡，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沉重誓言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打不过他。”
霍雨浩身体一颤，抱得更紧了。
释空响顿了顿，继续道，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霍雨浩的心上，也砸在了大老虎的耳中：
“没关系。”
“也可以，一起死。”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霍雨浩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释空响近在咫尺的、平静无波的侧脸，碧蓝色的眼眸中瞬间涌上了巨大的震动和汹涌的情感！一起……死？空响他……
而大老虎，也被这句话震得愣在了原地。他看着那个相拥的两人，看着释空响那双毫无畏惧、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决绝的金色瞳孔，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涌上心头。
这小子……是认真的。
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威胁。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他认为的、可行的选项。
打不过，没关系，可以一起死。
简单，直接，残酷，却又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执拗。
浓雾不知何时悄然散去了些许，林间的光线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绝境中相互依偎的画面。
大老虎看着他们，扬起的利爪，缓缓地、缓缓地放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他认定的小弟，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麻烦，还要……难以掌控。
而那句“可以一起死”，像是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让他极其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