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金齑玉脍和一品豆腐,还上了许多诸如莲房鱼包、炙子骨头、乳炊羊、箸头春之类的菜肴,每一道都滋味甚美且色香味俱全,远不是一般酒楼所能比。
孟琦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些在上辈子时只在书中见过的菜肴,自是要好好仔细品味。
今日是四月二十三,张占春看着莲房鱼包眼前便是一亮:“我们真是好运气,这莲房鱼包最是挑时节了,前些日子似乎还没有呢!”
莲房鱼包,顾名思义,此菜以莲房作盏,鳜肉为珠。
这道菜整体讲究的便是一个鲜嫩,因此这莲房自然不宜过老,如今这时节倒是最为合适。
此时的莲蓬质地脆嫩、清香未散,且孔洞结构完整,便于酿入鱼肉。成熟后的莲蓬则木质化加重,口感苦涩,就不宜作为容器了。
张占春这句话让孟琦对于面前的莲房鱼包期待值拉满,于是便立刻细细打量了起来。
青瓷盘中,莲房如一枚小巧精致翡翠盏一般。鱼肉糜白若羊脂,微微鼓起如鲛珠也似,代替莲子嵌入莲蓬的孔洞中,乍一看去同莲子倒没有什么区别,只这鱼肉的莹白衬着莲蓬愈发青碧。
此菜香味淡雅,孟琦凑近一嗅,才闻得荷叶的清苦混着莲房的青涩之气,其中隐隐透出鱼肉的鲜甜,闻着便如这听风轩整体风格一般,突出的便是一个“雅”字。
观察完毕,孟琦这才将这菜送入口中。
入口先是莲蓬的青涩裹着荷叶的清苦,转瞬又觉出几丝鱼肉的鲜甜。
鱼蓉经莲房蒸制,吸尽草木精华,肌理间透出丝丝清香。
除此之外更让孟琦惊喜的则是此菜汁水竟颇为丰沛,汤汁入口鲜香清冽中带着莲子的清香,应是加了莲子熬制而成。
除此之外,细细咀嚼间竟还有一丝爽脆清甜,孟琦这才发现里头还混入了少许马蹄碎,使得口感和口味都更加丰富了几分。
孟琦连连点头,这菜着实鲜美,怪不得如此让张占春心心念念。
除这莲房鱼包之外,其他菜肴也十分不错,比如说那被孟琛所偏爱的乳炊羊,则是将小羊羔肉以乳汁煨至酥烂,盛上来后,汤汁浓稠若琼浆,再佐以鲜蘑、萝卜、枸杞等食材,端的是一个鲜美非常。
其中那小羊羔肉最是美味,细嫩的羊肉吸饱了乳香,软烂却不失口感。
就连汤里的蘑菇和萝卜都吸尽了汤汁的精华,咬开时涌出鲜香丝滑的汤水,像丝绸一般滑入胃中。
整道菜奶脂的甘腴与羊肉的醇厚交融,与孟琦吃过的其他菜肴都截然不同。
但最得张占奎和齐元修喜爱的,还是那炙子骨头和箸头春。
炙子骨头未近案前,已闻得炭火的焦香混着羊脂的荤香,裹着花椒的辛烈扑面而来。
待侍女端上,只见肉色如琥珀,外皮微焦起酥,油脂在炭火余温中滋滋作响。骨髓处渗出晶亮的油花,若隐若现的肌理间泛着酱色的光泽。
再佐以葱白、姜片,撒上细碎的芫荽与花椒,红绿相间倒也算得上是好看。
张占奎见此菜心中便是一喜,刚才那些莲房鱼包、乳炊羊之类的味道虽好,但吃起来总觉得不甚过瘾,眼下这炙子骨头才是他心头最爱。
入口先触到焦脆的外皮,酥香裹着花椒的麻在舌尖炸开,转瞬化为羊肉的醇厚。
这肉吸饱了酱汁与油脂,咸鲜中带着蜜糖的微甜——应是上头刷了一层蜜水。
这道菜整体火候恰到好处,肉离骨而不烂,骨带髓而不腻,连啃噬骨头上的残肉都成了一种享受。
而齐元修则是爱上了那箸头春。
所谓箸头春,就是烤鹌鹑。
以竹箸串起的鹌鹑外皮已烤至金红透亮,盘中则衬以鲜绿的薄荷,撒上细碎的橙皮与松子,红绿金三色交织,让孟琦感叹这听风轩的摆盘真是颇有门道。
齐元修毫不犹豫地一口咬破焦脆的外皮,酥香裹着橙皮的果香,又与鹌鹑的鲜嫩相结合,吃得他欲罢不能。其中就连胸脯肉都吸饱了腌料的精华,咸鲜中带着微甜,细嚼时仿佛渗出松针的清香。
当然最妙地当属薄荷的加入,使得渗出的肉汁混了一丝薄荷的清凉,吃起来格外的独特。
除这些菜肴以外,席间还有诸多其他菜式,均是让人挑不出错处。
一顿饭吃完,孟琦不禁感叹,果然还是应该出来走走。
自己在汝县时颇为自得,自以为厨艺已经算得上是顶尖,如今吃了这听风轩的菜肴,才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
若是非要挑一个这顿饭的错处,那就是太少了。
基本上每道菜只不过每人一口的分量,但好在张占奎点的足够多,因此这许多道菜吃下来,倒不至于让他们无法吃饱。
张占奎乐呵呵地给自己邀功道:“这听风轩的菜肴好吃是好吃,可就是分量太小,上次我与占春跟着家父来便没有吃饱,回府后硬是又吃了一大碗面才算吃了个八分饱。”
“因此我这次特意多点了许多菜肴,免得请你们吃饭还要叫你们饿着肚子回去。”
看着自家兄长一副大聪明的模样,张占春面色怪异。
怕是只有自己这几人来此是真正只为了吃饭吧。
在这酒楼里用餐的,多是为了谈生意或者相看之类,因此这酒楼的饭量虽少,却没有几个人真是冲着为了将这饭吃完而来。
而上次自家亲爹亲娘叫上他们两个人来此吃饭,实际是为了给他二人尤其张占春相看。
当时席间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其他不少公子小姐,但自家兄长只一味低头苦吃,当时他以为兄长是为了逃避催婚,还道这真是个好主意,因此也跟着兄长吃了起来。
至于相看的结果,自然毋庸置疑,毕竟没有人会愿意嫁给他们这样两个饭桶。
在此之后,张知府便再也没有叫他们两个人一同出席过这样的场合了。
他当时也只以为自己兄长的脑袋终于灵光了一回,却没想到自家兄长竟是真的为了吃去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在心里为自己叫屈——父亲总觉得自己沉迷吃食小道,但跟自己亲兄长一比,他明显懂事多了。
张占春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爹娘有些可怜。
以自己兄长这副模样,怕是只能娶个厨娘才不会嫌弃他了。
嗯?似乎也不错。
如果自家兄长真的娶了个厨娘,那自己岂不是可以每天去兄长那里蹭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