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影消散,玉佩重归温润。但苏瑶的识海,却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蜕变。
在那道浩瀚意念涌入的瞬间,她仿佛被剥离了现世,置身于一片无垠的星空之下。脚下并非大地,而是由无数明暗闪烁的光点与流动线条构成的巨大网络。每一条光流,都代表着一种能量的传递,一种资源的交换,一种规则的运行。小至粒子碰撞,大至星辰生灭,皆在这张无边无际的网络中,遵循着某种最底层的“交易”法则。
这便是“寰宇商脉”——构成诸天万界运行底层的能量与规则流通网络。
守门人苏氏的始祖,那位惊才绝艳的先祖,其核心传承并非简单的经商谋略,而是直指这本源大道——洞察商脉,执掌契约,权衡万物!
星空阵图在她“眼前”徐徐展开,无数玄奥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流淌、组合、演示。如何感知商脉的节点与流向,如何以自身神念与血脉为引,绘制承载法则的“商契”,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撬动最大的“效果”,甚至……如何定义“价值”本身!
这并非力量的强行灌输,而是一种认知层面的根本性提升。过往所有关于商道的理解、算计、布局,在此刻都找到了最终的归宿与升华。她明白了父亲为何能运转天算盘推演天机,也明白了自己的商道神韵为何能稳定血祭、吸引天机尺——一切皆因这流淌在血脉中的、与寰宇商脉天然亲近的禀赋。
外界看来,只是刹那光阴。于苏瑶而言,却似经历了千百年悟道。
当她意识回归,眼眸中虽仍带着虚弱,却多了一种洞彻世情的深邃与平静。指尖勾勒那斩断血线的“商契”,并非刻意为之,而是悟道后的本能施展,是自身道则与寰宇商脉的第一次共鸣。
此刻,软倒在林逸怀中,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与担忧,苏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递去一个“我没事”的眼神。她目光扫过因祭坛魔柱崩塌而愈发狂暴的魔渊,扫过那怒不可遏却又对守门人祖影心存忌惮的魔尊,最后落向脚下这片蠕动的血肉大地,以及深处那传来恐怖心跳的源头。
“林逸,”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静,“这魔渊,这噬界虫,乃至暗夜魔尊……它们并非无懈可击。”
林逸低头看着她,发现她眼中的光芒与以往任何时刻都不同。那不再是商海浮沉中练就的聪慧机敏,而是一种近乎“道”的明晰与笃定。
“你看到了什么?”他沉声问,一边警惕着魔尊的动向,一边将精纯的真元缓缓渡入苏瑶体内,助她稳住气息。
“我看到了一条……被强行扭曲和污染的商脉。”苏瑶指尖微动,一丝极淡的金色神韵在她指尖萦绕,指向脚下,“魔尊以百万生灵血气怨力为‘资本’,以这噬界虫巢穴为‘平台’,构建了一个畸形的、只为吞噬与毁灭服务的‘经济系统’。他想以此‘收购’两个世界。”
她的话语带着商道特有的比喻,却直指本质。
“但再畸形的系统,只要仍在寰宇商脉之内,就必须遵循最基本的‘契约’与‘等价’原则。他强行唤醒噬界虫,提前引爆终局,本身就是撕毁了与‘沉睡’状态签订的‘契约’,必然要承受反噬。”苏瑶的目光锐利起来,“而我的血脉,我的商道,正是引动这反噬的……最佳杠杆。”
魔尊悬浮在不远处,周身魔气因暴怒而沸腾,但他没有立刻出手。守门人祖影的出现,苏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令他厌恶又隐隐不安的法则气息,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眼前的变数。他死死盯着苏瑶,血眸中光芒闪烁,似乎在疯狂推算着什么。
“杠杆……”林逸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微亮。他虽不完全理解苏瑶所说的商脉具体为何,但他明白“反噬”和“弱点”的含义。“我们该怎么做?”
“找到他这个畸形系统的‘核心合约’。”苏瑶目光坚定地望向祭坛方向,那里虽已崩塌部分,但核心的骨眼位置,魔气依旧最浓,“或者,逼他签订一份他无法承受的‘新合约’。”
就在这时,魔尊似乎终于完成了推算,他脸上的惊疑不定逐渐被一种更加阴沉、更加诡谲的神色取代。他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讽刺与某种……如愿以偿的意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魔尊血眸锁定苏瑶,不,更准确地说,是锁定着她颈间的那枚玉佩,“本尊一直疑惑,为何你这血脉封印如此顽固,为何这玉佩能屡次护你周全……现在,终于明白了。”
他缓缓抬起手,并非攻击,而是轻轻抚上自己的右脸。那与商盟主一般无二的、尚存几分儒雅轮廓的右脸。
“苏瑶我儿,”他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却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你以为,这守门人玉佩,真的是你的护身符吗?”
苏瑶和林逸心中同时一凛,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在两人凝重的目光注视下,魔尊抚着右脸的指尖,猛地用力一撕!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皮革撕裂的声响传来!
那半张属于“商盟主”、属于“父亲”的儒雅面孔,竟被他硬生生撕扯了下来!面具之下,并非血肉,而是翻滚蠕动的、纯粹由黑暗与秽气构成的魔脸!那魔脸之上,布满了不断生灭的诡异魔纹,一只纯粹血红、没有任何眼白与瞳孔的眼睛,正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恶意!
半人半魔,狰狞可怖!
“这玉佩,”魔尊用那半张魔脸发出混合着金属摩擦与深渊回响的诡异声音,猩红的独眼盯着那枚玉佩,充满了贪婪与得意,“这本就是为父,为你亲手戴上的……最好用的‘饵料’啊!若非它不断刺激、提纯你的守门人血脉,你又怎能在这最终时刻,绽放出如此……美味的本源神韵,助我彻底唤醒‘吾主’,并与之建立最深的联系呢?”
“现在,是时候连本带利,收回来了!”
话音未落,那半张魔脸猛地张开,喷吐出如同活物般的漆黑秽气,化作无数扭曲的触手,瞬间跨越空间,缠绕上苏瑶的脖颈!这一次,目标不再是伤害,而是……强行抽取她体内那因祖影传道而愈发精纯、愈发磅礴的商道神韵与守门人血脉!
苏瑶周身刚刚凝聚起的一丝清光再次剧烈波动,她感到自己的力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失!
魔尊的最终图谋,终于彻底显露!他以万年算计,将父女之情、守护之念,皆化作了培育最终祭品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