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深处,古木参天,藤蔓如龙,瘴气弥漫。这里远离人烟,妖兽横行,是凡人绝迹之地,却也是藏身闭关的绝佳场所。
林枫与月瑶并肩而行,两人的速度并不快,却极为稳妥。林枫的神识如同无形的罗网,扩散至方圆数十里,谨慎地规避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无论是潜伏的凶兽、诡异的天然绝地,还是可能追踪而来的幽冥宗残余。
月瑶服下了蓝汐赠与的海皇族疗伤圣药,气色恢复了不少,虽然本源依旧亏损,需要长时间调养,但已无大碍。她跟在林枫身侧,目光不时落在他平静而专注的侧脸上,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仿佛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再险恶的环境也变得不那么可怕。
“队长,我们找什么样的地方闭关?”月瑶轻声问道。蛮荒虽大,但要找到一处绝对安全、灵气相对充裕且不易被打扰的所在,也并非易事。
“最好是天然形成的洞府,或者有灵脉汇聚但被遮掩的隐蔽山谷。”林枫目光扫视着四周的地势与灵气流动,“我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来炼化那枚‘轮回死寂结晶’,不能有太多干扰。而且,闭关期间可能会有异象产生,地点必须足够隐蔽。”
月瑶点头表示理解。那种层次的天地奇物被炼化,引发一些能量波动甚至法则显化都是很正常的。
两人又前行了约莫两个时辰,期间避开了三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沼泽毒潭,绕过了两头正在争斗的元婴期蛮荒古兽的领地,还顺手采摘了几株在外界罕见的千年灵药。
终于,在翻越一座被浓雾笼罩的险峻山峰后,林枫的神识捕捉到了一处异常。
在山体背阴面的悬崖底部,浓密的苔藓和爬藤植物掩盖下,隐约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裂缝内部,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蛮荒燥烈之气截然不同的清凉气息,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空间波动。
“这里……似乎别有洞天。”林枫示意月瑶停下,自己则更加仔细地探查。
裂缝入口被天然的岩石和植被遮蔽得极好,若非他神识强大且刻意搜寻,根本难以发现。内部的清凉气息和空间波动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古老与不凡。
他并指如剑,一缕寂灭剑气无声射出,将遮挡裂缝入口的厚重苔藓和藤蔓悄然割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仅有三尺宽的不规则洞口。
一股更加清晰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仿佛尘封了万载的泥土与矿石混合的味道。那空间波动也明显了一些。
“小心些,跟紧我。”林枫回头对月瑶说了一句,当先步入裂缝。
裂缝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约莫十丈见方的石窟。石窟顶部有数处裂隙,透下几缕微弱的天光,映照出洞内嶙峋的怪石。地面干燥,空气清新,甚至比外面蛮荒的气息更加纯净。石窟最深处,有一汪不过丈许见方的小潭,潭水清澈见底,深不见底,散发出浓郁的灵气和那股清凉气息,正是此地灵气的源头。而在小潭旁边,竟然生长着几株散发着朦胧月华光泽的奇异小草——“月华草”,这是一种只在月光精华和纯净水灵之气交汇处才能生长的珍稀灵草,对修复神魂、滋养月华之力有奇效。
“好一处洞天福地!”月瑶惊喜道。这石窟不仅隐蔽,灵气充沛,更有天然的月华草,对她的伤势恢复大有裨益。
林枫的目光却落在了石窟一侧光滑的石壁上。那里,有几道极其浅淡、几乎与岩石纹理融为一体的刻痕。刻痕的走向玄奥,隐约构成一个残缺的、近乎失效的阵法图案。正是这个残阵,隐隐散发出那丝空间波动,并且似乎具有收敛气息、混淆感知的微弱效果。
“这里……似乎曾是一位古修的临时洞府,或者闭关静室。”林枫走上前,仔细查看那些刻痕,“阵法年代极为久远,几乎耗尽灵性,但其精妙程度非同一般,至少是化神甚至炼虚层次的手笔。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找到了一处前人遗泽。”
他抬手打出一道混沌真元,注入那残阵的几处关键节点。
嗡!
残阵微微一亮,散发出柔和的白光,虽然微弱,却将整个石窟笼罩在内。顿时,石窟内本就清新的空气更加纯净,外界的一切声音、气息都被彻底隔绝,连那潭水和月华草散发出的灵气也被牢牢锁在洞内,不再外泄。同时,石窟入口处的景象也微微扭曲,从外面看,那里依旧是一片完整的岩壁和苔藓,再难发现缝隙。
“好了,有此残阵加固,此地安全性大增。只要不是合体期大能特意用神识一寸寸扫描这片区域,便难以发现。”林枫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便在石窟中安顿下来。月瑶在月华草旁盘膝坐下,开始借助此地的纯净灵气和月华草气息疗伤修炼。林枫则在小潭另一侧相对宽敞的地方,开始布置自己的闭关之所。
他首先取出数十块中品灵石,按照特定的方位嵌入地面,布置了一个简易的“聚灵阵”和“预警阵”。聚灵阵可以加速汇聚洞内灵气,预警阵则能在有外力试图突破洞口残阵或直接闯入时发出警报。
然后,他盘膝坐于阵眼中央,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
是时候,炼化那枚“轮回死寂结晶”了。
林枫取出那个黑色玉盒,打开盒盖。鸽卵大小的漆黑结晶静静躺在丝绒之上,内部亿万星辰寂灭的景象缓慢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又沉醉的死亡与轮回真意。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闭目凝神,将意识沉入丹田。
新生的“混沌寂灭轮回”道种,如同一颗微型的、灰蒙蒙的种子,悬浮在混沌源核与寂灭星宫之间,缓缓旋转,散发出玄奥的道韵。经过之前大战的淬炼和“混沌开天”的感悟,这颗道种已经稳固,但还很稚嫩,需要更多高层次的“养分”来成长。
而“轮回死寂结晶”,无疑是最契合的养分之一。
“开始吧。”
林枫睁开眼,眼中左瞳混沌星芒,右瞳寂灭灰气,同时亮起。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点精纯的混沌真元混合着一丝寂灭之力,轻轻点向玉盒中的漆黑结晶。
指尖与结晶接触的刹那。
轰——!!!
林枫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冰冷死寂的宇宙虚空!
这里没有光,没有热,没有生命,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永恒的黑暗,以及黑暗中不断上演的星辰诞生、膨胀、衰老、坍缩、最终归于虚无的寂灭景象!无数星辰的生灭,构成了这片虚空冰冷而宏大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代表着亿万年时光的流逝,代表着无法计量的物质与能量从“有”到“无”的终极轮回!
这不是幻象,而是“轮回死寂结晶”中蕴含的、源自天地本源的死亡与轮回法则碎片,直接作用于林枫神魂的直观呈现!
冰冷、孤寂、绝望、终结……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冻结他的意识,将他同化为这永恒死寂的一部分。
换作寻常元婴修士,哪怕是化神修士,若没有相应的道心修为和功法根基,贸然接触这种层次的力量,瞬间就会被其中的死亡真意侵蚀神魂,轻则道心受损,修为倒退,重则神魂冻结,肉身化为死寂尘埃。
但林枫不同。
他的寂灭星宫,本就是执掌“终结”的象征,对这死亡真意有着天然的亲和与掌控力。他的混沌源核,更是包容万象,演化万法,连死亡也是其演化过程中的一环。而新生的“混沌寂灭轮回”道种,更是将死亡、终结视为“轮回”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生”的对立面,亦是“新始”的前奏。
“寂灭非终,轮回之始。混沌为炉,炼化死寂!”
林枫的灵台一片清明,道种微微震动,散发出灰蒙蒙的光晕,将侵袭而来的负面情绪和死亡真意尽数抵挡、吸收、转化!寂灭星宫疯狂运转,贪婪地吞噬着精纯的死亡本源,修复着之前战斗的细微损伤,并变得更加凝实、深邃。混沌源核则演化出万千变化,将那些死亡真意中过于极端、僵化的部分进行“软化”、“调和”,使其更容易被道种吸收。
与此同时,结晶中蕴含的那一丝更加完整、更加清晰的“轮回”法则碎片,也开始显化其威能。
林枫“看”到,在那星辰寂灭的虚空背景下,并非绝对的死寂。每当一颗星辰彻底湮灭,化为最基础的能量尘埃后,在某种难以言喻的法则牵引下,那些尘埃又会开始极其缓慢地重新汇聚、旋转、凝聚……仿佛在酝酿着下一次的“诞生”!只是这个周期漫长到令人绝望,或许需要亿万万载,或许需要更久,但“诞生”的可能性,始终存在于“死亡”的尽头。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存在与虚无……构成了一个庞大到超越想象、缓慢到近乎永恒的“大轮回”!
而在这“大轮回”的背景下,又有无数细微的“小轮回”在同步上演。那些湮灭星辰释放出的能量余波,可能会催生附近星云中新的恒星诞生;某些星辰死亡后留下的特殊物质,可能成为其他生命星球演化的基石;甚至一些强大的生灵,在死亡后其真灵烙印可能以某种形式进入轮回,在无尽岁月后于新的生命形态中重新显现……
“原来如此……轮回,并非简单的生命转世。它是天地万物运行的根本法则之一,是能量与物质的转化循环,是秩序与混沌的交替平衡,是‘存在’本身在时空尺度上的动态体现。生命的轮回,只是其中最为灵动、最受关注的一环……”林枫心有所悟,对“轮回”的理解瞬间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的道种,在这精纯死亡本源与高阶轮回法则碎片的滋养下,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那颗灰蒙蒙的种子表面,浮现出更加复杂玄奥的天然纹路。纹路一半呈现深邃的灰黑色,代表着寂灭与终结;另一半则呈现朦胧的灰白色,蕴含着混沌与生发。而在种子核心,一道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弦”状光影缓缓凝结、稳定下来!这道“弦”,便是林枫初步领悟的“轮回平衡之弦”,是连接生与死、创造与毁灭的桥梁,是他“混沌寂灭轮回”大道雏形的核心枢纽!
随着道种的成长和“轮回平衡之弦”的凝结,林枫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和理解也达到了新的高度。
他心念微动。
左手指尖,一点灰黑色的光芒亮起,纯粹、冰冷、终结万物,正是高度凝练的寂灭之力。
右手指尖,一点灰白色的光芒浮现,朦胧、包容、演化万象,正是精纯的混沌之力。
而在他眉心,一点微不可察的、不断在灰黑与灰白之间微妙转换的光晕悄然显现,那便是初步具象化的“轮回”之力!虽然还很微弱,却已能初步影响局部区域内生死能量的平衡与流转!
三者之间,通过道种核心的“轮回平衡之弦”紧密联系,形成了一个稳定而玄妙的三角能量循环!
“寂灭之力,可终结万物,令其归墟。”
“混沌之力,可演化万法,包容一切。”
“轮回之力,可平衡生死,引导转化。”
“三者合一,以混沌为基,寂灭为刃,轮回为枢……这便是我的道!”
林枫心中明悟,对未来的道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而外界的身体,也同步发生着变化。
盘膝而坐的林枫,周身被一层灰蒙蒙的混沌气流笼罩。气流之中,时而有点点星辰寂灭的灰黑异象闪现,时而有万物萌发的灰白光影流转,生死轮转,道韵天成。他的气息,在原本的渊深如海基础上,更添了一份古老、苍茫、仿佛看透了时光流转的深邃感。
修为,在水到渠成般,朝着元婴期的极限——大圆满的巅峰稳步推进,距离那层化神的壁垒,似乎只剩下最后薄薄的一层窗户纸。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尝试引动天劫。但他并不着急,他要将根基打磨得更加完美无瑕。
时间,在深度闭关中悄然流逝。
石窟内,月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疗伤修炼中。月华草散发的柔和月华被她缓缓吸收,配合海皇族丹药的药力,滋润着她受损的经脉和亏空的本源。她的气息也一点点变得凝实、纯净,原本苍白的面色恢复了红润,甚至因祸得福,对月华之力的感悟似乎也加深了一层。
洞口的残阵和预警阵静静运转,将一切波动完美隐藏。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数日。
黑色玉盒中,那枚“轮回死寂结晶”已经缩小了接近一半,色泽也黯淡了不少,内部的星辰寂灭景象变得缓慢。而林枫道种的成长,似乎也达到了一个暂时的饱和点。
就在林枫准备一鼓作气,将剩余结晶彻底炼化吸收时。
异变突生!
“轮回死寂结晶”内部,那原本规律流转的星辰寂灭景象,突然剧烈波动起来!紧接着,一段破碎、混乱、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记忆碎片,或者说意志烙印,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顺着林枫吸收死亡本源和轮回法则的通道,猛地冲向他的识海!
这意志烙印并非结晶自然孕育,而是……被人为注入、封存在结晶核心的!
其气息,赫然与之前祭坛上那幽冥血魔的意志,同源而出,但更加古老、更加隐晦、也更加恶毒!仿佛是其无数年前留下的一枚“暗棋”!
“桀桀桀……终于……等到你了……触碰轮回的蝼蚁……”阴冷、邪异、仿佛来自九幽血海最底层的意念波动,在林枫识海中直接响起,“吞噬本尊的结晶……沾染本尊的烙印……成为本尊降临此界的……坐标吧!!!”
这缕潜藏的幽冥血魔意志烙印,其目的根本不是杀伤,而是……污染、同化、标记!它要趁着林枫深度炼化结晶、心神与结晶法则高度共鸣的刹那,将自己的意志烙印强行打入林枫的道基甚至神魂深处,将其变成一个活的“信标”,方便未来其本体或更强大的分魂锁定、降临、乃至夺舍!
“好阴毒的后手!”林枫心中凛然,但并未慌乱。他早有防备,幽冥血魔这种级别的存在留下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陷阱?
“等你多时了。”林枫的灵识在识海中显化,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只是眼中混沌与寂灭的光芒更加璀璨,“一缕苟延残喘的残念烙印,也敢觊觎我的道躯?正好,用你来试试我新领悟的……轮回炼魔!”
他心念一动,识海之中,那颗已然成长、核心凝聚出“轮回平衡之弦”的灰蒙蒙道种,骤然光华大放!
道种之上,代表寂灭的灰黑纹路光芒流转,化作一条条冰冷的锁链,瞬间将那侵入的、暗红色的血魔意志烙印缠绕、禁锢!锁链之上,寂灭终结之力爆发,疯狂侵蚀、瓦解着烙印的结构!
与此同时,代表混沌的灰白纹路则演化出一片朦胧的混沌气流,将烙印包裹,开始强行解析、模拟其意志波动的本质与构成。
而道种核心,那根刚刚凝结不久的“轮回平衡之弦”,轻轻一颤!
一股玄奥无比的“轮回剥离”之力降临!
这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引导、转化!它作用于那血魔意志烙印之上,试图将其“存在”进行分解、归类——将其纯粹的“意志能量”剥离出来,将其“邪恶本质”和“血魔印记”分离开来!
“不!!!这是什么力量?!轮回?!不对……还有混沌……寂灭……你到底是什么怪物?!!”血魔意志烙印发出惊恐的尖叫,它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拆解”!就像之前林枫用“混沌开天”分解它的魔掌一样,这次是针对意志烙印本源的“轮回剥离”!
“将你的意志能量,化为我道种成长的资粮。将你的邪恶印记,炼入我的‘轮回之弦’,成为警示与磨刀石。至于你这缕残念……尘归尘,土归土,归于虚无吧。”
林枫灵识冰冷宣告,道种力量全开!
在寂灭锁链的禁锢侵蚀、混沌气流的解析模拟、以及轮回之弦的剥离引导下,那缕血魔意志烙印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崩散!
其中精纯的(虽然属性邪恶,但层次很高)意志能量,被混沌气流净化掉最后一丝邪性后,化为精纯的神魂养分,被道种吸收,让道种的光华又明亮了一分。
而那独特的“血魔印记”和邪恶本质,则被轮回之弦强行压缩、凝练,化为一点微不可察的暗红杂质,依附在“轮回平衡之弦”的末端,如同一个微小的“铃铛”或“警示牌”。未来,林枫只要感应到与此同源的邪恶气息,这“铃铛”便会自动示警。同时,时常以自身道念冲刷磨砺这“杂质”,也能起到锤炼道心、加深对邪恶本质理解的作用。
危机,瞬间解除,反而成了助力。
林枫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深邃无比。他面前玉盒中,那枚“轮回死寂结晶”已彻底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闭关,圆满结束。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更加稳固深邃的道基、以及对“混沌寂灭轮回”之道更加清晰的掌控,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弧度。
“是时候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