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走出教室的时候，手还插在书包侧袋里。文件袋的边角顶着掌心，硬邦邦的，像一块没拆封的饼干。走廊灯光偏黄，照在墙上有些发暗，他低着头往前走，脚步不快，也没看前方。
拐过转角时，迎面撞见一个人影。
“哎？”
声音清脆，带着点意外。
何晴背着一个浅蓝色的帆布包，肩带滑到胳膊肘，手里捏着一叠传单。她站定，目光落在他手上，“你拿的是节目组的东西？”
陈宇默下意识把手往回缩了半寸。
“别藏。”她直接伸手按住他手腕，“这不就是‘心动信号’的文件袋吗？白底红字，背面还有个小星星图案。”
他没动，也没说话。
“真是邀约函？”她眼睛亮起来，“他们真找你了？”
“嗯。”
“那你还不赶紧答应？”她松开手，语气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可是最适合的人选。”
陈宇默扯了下嘴角，“你觉得适合？”
“当然。”她把传单夹进腋下，双手比划了一下，“个子高，脸型正，说话有逻辑，关键是——你有故事。现在这种素人嘉宾，最缺的就是真实经历。”
他低头看着地面，“可我不擅长面对镜头。”
“谁一开始擅长？”她笑了一声，“我大二第一次主持社团招新，站在台上两腿发抖，话筒都拿反了。台下有人喊‘重来一遍’，我当场就想跑。”
“后来呢？”
“后来我干脆说，‘反了的话，你们听得更清楚’。”她模仿当时的语气，“大家笑了，我也放松了。从那以后，活动组点名要我上。”
陈宇默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看，没人是天生镇定。”她说，“都是硬着头皮上的。你要是连试都不敢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几个学生从隔壁班涌出来，边走边聊，声音吵得走廊震动。陈宇默往后退了小半步，肩膀轻轻碰上墙。
何晴注意到他的动作，“你还是怕被议论？”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语气放轻了些，“上次那些事刚过去，现在又把自己推到风口上，换谁都会犹豫。但你不觉得，这次不一样了吗？”
“怎么不一样？”
“上次你是被动卷进去的，这次是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站上去。”她靠近一步，“而且，节目组主动找你，说明他们认可你。这不是炒作，是机会。”
他沉默了一会儿，“万一剪辑出问题呢？万一又被断章取义……”
“那就提前谈好规则。”她说得干脆，“你可以要求看样片，可以划重点不播的内容，还能让团队陪你录。这不是孤军奋战，是合作。”
这话让他愣了一下。
“你以为我参加活动之前不查合同？”她笑了笑，“每一行都有规矩，关键是你得开口提要求。你不说话，别人就当你无所谓。”
走廊另一头响起铃声，短促两下，是预备上课的提示音。
何晴看了看手表，“我待会儿还有课。”她没急着走，反而盯着他，“你别光想着风险。想想你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
“让更多人看到，普通人也能应对压力。”她说，“你那天在分享会上说的话，我都听了。不是每个人都敢那样讲实话。节目要是能播出去，影响可能比你现在想象的大。”
陈宇默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文件袋的边缘。
“你怕搞砸？”她忽然问。
他没回答。
“可你要是一直躲着，才是真正搞砸。”她语气认真起来，“大家都等着看你能不能走出来。你不试，等于告诉所有人，那次风波真的把你打倒了。”
他抬起头，眼神有点晃。
“我不是说你必须马上答应。”她缓了口气，“但你得知道，有人相信你能行。不只是柳如烟，也不只是夏初冉，还有我，还有很多人。”
铃声又响了一次，这次更急。
“我得走了。”她把传单重新拿稳，“下一节是实践课，我还得去搬设备。”
她转身前顿了顿，“别让大家等太久。”
脚步声渐渐远去，蓝色帆布包在她肩上一跳一跳。
陈宇默站在原地，手指仍卡在文件袋的折缝里。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落在他脚边，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没动，也没看表，耳边只剩空荡荡的走廊回音。
他想起昨天晚上，夏初冉说：“你明明有能力帮别人，干嘛非要把自己缩回去？”
现在何晴又说：“大家都等着看你能不能走出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袋子，封面的红字在光线下格外显眼。他没拆，也没放回书包。
走廊尽头有扇窗开着，风吹进来，掀动了文件袋的一角。纸张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有人翻页。
他抬起手，拇指抵在封口处，慢慢往上推。
指尖碰到胶条的瞬间，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停住。
脚步越来越近，节奏平稳，像是有人抱着资料走路。他没抬头，也没收回手。
风还在吹，文件袋的边角微微翘起。
他的拇指仍压在封口，没有继续，也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