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时候，屏幕刚亮起。一条未读消息弹了出来，是警方发来的。
“人抓到了。”
他站在宿舍楼门口，风从背后吹过来，衣服贴在背上。他低头看着那三个字，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然后回了一个“好”。
他没急着进楼，也没给谁打电话。只是把手机翻了个面，扣在掌心，抬头看了眼天。云层很厚，但阳光还是透下来几缕，照在对面教学楼的玻璃上，反出一点白光。
半小时后，他坐上了去市局的车。
路上没说话，司机也是团队安排的熟人，知道他不想聊，就没开口。车子穿过城区，红灯一个接一个，窗外行人来往，有学生模样的，也有上班族。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提着早餐袋子快步走。一切都很平常。
陈宇默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那些骂他的帖子，半夜被吵醒的电话铃声，还有那天在学校走廊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但他没皱眉，也没叹气，只是睁开眼，看了眼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来回摆动。
车停在市公安局侧门时，已经是中午。
一名警员在门口等他，穿着制服，手里拿着文件夹。见到他点头示意：“里面已经准备好了，你先见一面，不参与审讯。”
陈宇默跟着他往里走。走廊很长，地面是浅灰色瓷砖，脚步声清晰可闻。两边都是门，有的关着，有的开着条缝。偶尔有人进出，穿便衣的，也有戴手铐的。
走到一间审讯室外，警员停下，“他在里面，我们刚押过来。你要是想说点什么，现在可以。”
门没关严，露出一道缝。陈宇默站在门口，没立刻进去。他听见里面有动静，像是椅子拖动的声音，还有人咳嗽。
接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推着一个人走出来。
那人戴着帽子，双手反铐在背后，头低着。身形瘦小，肩膀塌下去，走路有点晃。经过陈宇默身边时，其中一个警察轻声说了句“抬头”，他才慢慢把脸抬起来。
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眼睛不大，鼻子有点歪，嘴角向下耷拉着。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谁，陈宇默可能在路上擦肩而过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就是这张脸，在网上写了那么多恶毒的话，组织了几十个账号轮番攻击他，甚至编造他家人的隐私往外传。
那人看见陈宇默，眼神抖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陈宇默站着没动，也没有靠近。他就这么看着对方，声音不高也不低：“你说的每一句话，发的每一条帖，都有记录。它们不是虚拟的，是伤人的刀。”
那人垂下眼，喉结动了动，手铐在手腕上蹭出一点响声。
警察没拦着，也没催促，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他这才往前走，脚步有些踉跄，进了旁边的房间。
门关上了。
陈宇默站在原地又停了几秒，转身往回走。
走廊比来时安静了些。他走得不快，也没回头。经过前台时，刚才那个警员递给他一份签字单，“这是确认函，你看一下。”
他接过笔，签了名字，把单子还回去。
“后续流程我们会依法推进，”警员说，“证据链完整，案子不会拖。”
“谢谢。”陈宇默点点头，“麻烦你们了。”
他说完就往外走。外面太阳出来了，刚才的阴云散了一半，街道被晒得发亮。他站在台阶上，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松了一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助理打来的。他没接，直接按掉。走了几步，又拿出来，打开社交软件。
首页全是热搜。
#陈宇默黑粉头目落网#
#警方通报造谣者被抓#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评论区炸了。有人恭喜他终于等到这一天，有人说早该抓这种人，还有粉丝留言：“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他没回复任何一条。
而是翻到自己昨天发的那条动态底下——就是徐欢被处分那天，他写的那段话：“我没有做错什么，但我感谢这段经历让我更清楚自己是谁。”
下面又有几千条评论。
“你现在说的话，以后都会变成别人的光。”
“我也被造过谣，看到你赢了，我觉得我也能挺过来。”
“希望你能一直站着，别跪下去。”
他看了一会儿，把手机锁屏，放回口袋。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司机探出头：“回去吗？”
他点头，拉开后座门坐进去。
车子启动，空调吹着凉风。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那个人的样子——低着头，不敢看他，连站都站不直。
曾经在网上那么猖狂的人，现实里居然这么怯懦。
车子驶过一座桥，桥下河水泛着光。路边有小孩在骑车，大人在旁边扶着，喊着“慢点！慢点！”。
他睁开眼，掏出手机，调成正常模式。
消息一下子涌进来。
团队问要不要开直播回应，公司问能不能做一次专访，朋友发消息说终于出气了。
他一条条看过去，最后只回了一句：“证据保全做好，我们继续向前走。”
语音刚发出去，前方路口红灯亮了。
司机踩下刹车，车子稳稳停下。
马路对面是一家便利店，玻璃门开着，店员正在搬货。一个女孩提着塑料袋走出来，边走边低头看手机，忽然笑了下，把袋子换到另一只手。
陈宇默望着那一幕，没说话。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他收回视线，手搭在膝盖上，指尖轻轻敲了两下。
车轮压过路面，发出平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