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把帆布包拉链重新拉上，手指在金属头上来回滑了两下。刚才那把锅铲的位置确实不对劲，他记得清清楚楚——检查完后是平放在侧袋里的，刃口朝下，现在却竖着卡进去，像是有人急着塞回去时没注意方向。
他没声张，只是默默从包里取出备用锅铲换上，把原来的那把装进密封袋，贴好标签放进笔记本夹层。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缝好的围裙扣，线头已经打结剪短，摸上去平整服帖。他顺手把针线包收好，连带着调料瓶一个个再拧一遍盖子，确认没漏。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节目组的群消息提醒：明日七点签到，九点正式录制。
他扫了一眼就熄了屏，靠在长椅上闭了会儿眼。脑子里过了一遍流程，开场互怼、盲盒挑战、蒙眼调味、观众投票加赛……每个环节都得稳住节奏，不能出岔子。尤其是和何晴配合的部分，一点小失误都可能被镜头放大。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睁开眼，看见何晴拎着保温杯走过来，头发刚洗过，还带着湿气。
“还没走？”她在他旁边坐下，把杯子放在地上，“我以为你早回去了。”
“回去也睡不着。”他笑了笑，“不如在这儿多看两遍台本。”
她点点头，忽然盯着他看了几秒：“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
“还行。”他摇头，“就是觉得……有些地方还得再对一下。”
“哪个部分？”
“比如‘方言报菜名’那段。”他说，“我怕我说得太快，你接不上。”
“那你慢点说呗。”她歪头看他，“或者我提前喊停，咱们改个信号？”
“嗯。”他想了想，“要不这样，我要是感觉不对，就摸耳朵，你看到就放慢节奏。”
“行啊。”她笑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大顾虑呢。”
“其实……”他顿了顿，“昨晚我发现锅铲被人动过。”
她笑容淡了些：“动过？怎么动的？”
“位置变了，而且不是我自己放的那样。”他语气很平，“我没证据，也不确定是谁，但总得防着点。”
她没立刻说话，而是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腕：“你现在信不过谁？”
“我不信意外。”他说，“特别是这种时候。”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站起身：“走吧，我们再去练一遍。”
“现在？”
“不然等天亮？”她挑眉，“反正你也睡不着，我也刚改完台本，趁热打铁。”
两人走到彩排厅门口，里面灯还亮着。舞台空着，道具架整齐排列，调味碗按编号摆在台上。他们站在主麦两侧，开始模拟开场互怼环节。
“听说你上次做饭把酱油当水倒了？”她先开口，语气带笑。
“那是为了提鲜。”他接得干脆，“倒是你，炒菜前非得跳舞热身，不怕油溅起来烫脚？”
“我这是仪式感。”她往后退半步，做出夸张的手势，“你懂什么？”
“我不懂，但我能吃。”他耸肩，“所以最后锅还是我来刷。”
台下没人，可他们说得越来越顺。几次卡壳的地方也重新调整了语序，站位也试了几个角度，避免挡镜头。
练到第三遍，何晴突然停下：“你刚才摸耳朵了。”
他一愣：“有吗？”
“有。”她盯着他，“而且不止一次。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可能是习惯动作。”他摸了摸耳垂，“我自己都没注意。”
“那我们改规则。”她说，“以后你要是真觉得不对，就轻轻跺脚，别用手。镜头容易拍到小动作。”
他点头：“好。”
“还有。”她靠近一步，“别一个人扛事。发现问题就说，哪怕只是怀疑，我也愿意听。”
他看着她眼睛，点了点头。
两人又走了一遍流程，确认无误后才离开彩排厅。走到准备区门口，她停下：“明早我早点来，陪你过一遍重点环节。”
“谢了。”他轻声说。
“别客气。”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记住啊，炸厨房可以，别把自己炸懵了。”
他笑着挥了挥手。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回到储物柜前，把帆布包重新打开，再次核对物品。调料瓶、计时器、防滑手套、备用锅铲……全都原样不动。他把密封袋里的旧锅铲又看了一眼，收进最里层口袋。
抬头时，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一点十七分。
后台区域安静下来，只有远处设备间还亮着灯。王均站在道具轮换区，手里拿着登记册，目光扫过一排排编号容器。他走到标着“c-7”的调味碗前，轻轻取下，换上另一个外观一致但内壁涂了滑石粉的碗，再把原碗放进回收箱底层。
接着他走向蒙眼挑战用的眼罩存放架，抽出其中一个，在内侧边缘抹上一层极薄的粉末，触感几乎察觉不到，只有长时间接触皮肤才会引发轻微刺痒。做完后，他将眼罩放回原位，顺序丝毫不乱。
最后一站是观众投票用的计分板。他掀开背面护板，用小刷子在翻转轴处涂了一圈粘胶，不多不少，刚好能让板子在快速切换时卡住一秒——足够制造混乱，又不会当场暴露问题。
全程他没开灯，只靠手机微弱的光照明。手套早已戴好，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几十遍。
回到设备间，他脱下手套卷成一团，塞进保温杯底部的暗格，再倒入热水搅了几下。粉末遇水溶解，残渣顺着杯底缝隙流出，滴进角落的排水口。
他擦干杯子，放回架子，坐回椅子上。
窗外天色依旧漆黑，基地里零星有几个人影走动。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1:43**。
还有五个多小时。
他翻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三个词：调味失控、视线干扰、计分故障。
然后合上本子，静静坐着。
准备区这边，陈宇默终于把背包拉好，放进储物柜锁上。他坐在长椅上，手搭在膝盖上，呼吸平稳。手机放在腿边，屏幕朝下。
他闭上眼，脑海里反复播放明天可能发生的场景——每一个环节，每一次互动，甚至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忽然，他睁开眼，弯腰把鞋带重新系了一遍。
左脚松了，他记得早上穿的时候还是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