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把车开出园区的时候，徐欢正站在街角的公交站台边。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剪辑室监控画面的截图上——陈宇默坐在副屏前，手指点了点屏幕，嘴角微微翘起。
她关掉相册，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风有点冷，吹得她耳朵发麻，但她没动。等了大概十分钟，一辆共享单车从她面前经过，骑车的人戴着耳机，哼着歌，拐进了咖啡馆的小路。
她跟了上去。
那家连锁咖啡馆在写字楼背面，灯光昏黄，玻璃上结了一层水雾。她推门进去，暖气扑在脸上。角落卡座里已经坐着一个人，帽檐压得很低，面前摆着一台黑色笔记本。
她走过去坐下，没说话。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徐欢？”
“是我。”她从包里拿出U盘，“东西都在里面。”
男人接过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跳出几个文件夹，标题分别是“现场录音”“私下言论”“工作造假证据”。他点开第一个音频，里面传来陈宇默的声音：“这广告拍完我要红到国外去。”
他听完，抬眼：“就这？他在片场谁不这么说？”
“你不懂。”徐欢说，“他最近风头太盛，只要有一点不对劲，就会有人信。而且他说这话时旁边没人，像是真觉得自己比别人都强。”
男人笑了笑：“你想让他翻车，是因为他抢了你朋友夏初冉的资源？还是因为你喜欢他？”
“都不是。”她声音很平，“我只是不想看他一直赢。”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吧，我不管你图什么。但我做事要看到好处。你现在拿不出钱，怎么让我相信你能兑现？”
“我可以继续提供素材。”她说，“接下来他们要做宣传，肯定有内部安排。我能拿到流程表、采访提纲，甚至他还没公开的回应稿。”
“听起来像偷。”男人敲了敲键盘，“你们学校管得严，你不怕被发现？”
“我不怕。”她看着他，“你要做的只是发帖、带节奏。内容我来出，热度你来推。只要你能把第一条炒起来，后面我会想办法给你报酬。”
男人靠在椅背上，想了想：“你觉得第一条从哪儿下手？”
“就用这段话。”她指着屏幕上的音频波形，“加上文字说明：‘陈宇默放话要进军国际，称国内艺人没资格和他同台’。再找几个小号转发，引导粉丝骂他忘本。”
“老套路了。”男人摇头，“现在网友精得很，一句话就想带节奏，根本起不来。”
“那就加点料。”她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是拍摄当天，陈宇默膝盖擦伤后，夏初冉蹲下扶他的画面。“你看这个。外面人不知道他们关系多熟，只看得到亲密动作。你可以在帖子里暗示，他是靠女人上位的。”
男人眯起眼：“你是说……造谣他和夏初冉有一腿？”
“我没说造谣。”她语气不变，“我只是提供信息。你怎么写，是你自己的事。”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有意思。一个女生帮另一个女生出头，结果却是往她身上泼脏水。你就不怕伤到她？”
“我不需要你理解。”她伸手拿回U盘，“你只需要做一件事：让陈宇默的名字开始被人骂。”
两人对视了几秒。空气里只有咖啡机运作的声音。
最后男人合上电脑：“我可以试试。但只发一条，不花钱推广，看看有没有人接话。如果有反应，咱们再谈下一步。”
“可以。”她点头，“三天内给我反馈。”
“还有件事。”男人站起身，把背包甩上肩，“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你要是中途反悔，或者被人查到是你提供的消息，我不会认你。”
“我知道。”她也站起来，“你也一样。我们之间没有名字，没有录音，只有U盘和信息交换。”
男人看了她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他又停下：“对了，下次见面别穿这件红色外套。太显眼。”
说完他就走了。
徐欢坐回位置，点了杯热美式。她没喝，只是看着窗外。街上行人不多，路灯一盏接一盏亮着。她掏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搜索“陈宇默”。
第一条动态是半小时前发布的，来自一个校园话题号：“听说某人拍广告摔跤还要剪进正片，是不是想靠惨博同情？”底下已经有几十条评论，有人说“挺真实”，也有人回复“装模作样”。
她往下翻，在第三条评论里看到了熟悉的Id——那是她昨晚注册的小号。她点进去，对方头像是一片黑，昵称叫“知情者07”。
她退出账号，清空浏览记录，然后连着三个社交平台都退出登录。
回到宿舍楼时已经快十点。她刷卡进门，电梯里遇到两个室友，对方跟她打招呼，她点点头，没说话。
房间灯亮着，桌上摊着专业课的作业。她走过去坐下，打开笔记本，新建了一个文档，命名为“进度跟踪”。
她把刚才见面的过程简单记了下来：时间、地点、对方要求、达成共识的内容。写完后保存到加密文件夹，又将U盘插入电脑，格式化了一遍。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是一条匿名消息：“第一条已发布，等发酵。”
她回了个“好”字，随即删掉对话框。
窗外夜色浓重，远处教学楼只剩几间教室亮着灯。她记得以前常和夏初冉一起去三楼自习，靠窗的位置总是她们先占。那时候夏初冉还会笑着抱怨她总点奶茶，说自己要保持身材。
现在那些日子像被风吹散的纸页，一片都没留下。
她关掉台灯，房间陷入黑暗。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映出她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七点，她准时起床洗漱。刷牙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有点沉。她没在意，换好衣服出门上课。
课间休息时，她打开手机，发现那个“知情者07”的账号多了三百多粉丝。最新一条转发量破五千，评论区吵成一团。
有人问：“真的假的？陈宇默这么狂？”
也有人反驳：“你们别信，明显断章取义。”
她在心里记下数据，顺手截了图，存进“进度跟踪”文档。
中午吃饭时，隔壁桌两个女生在聊：“你说陈宇默是不是飘了？刚火就开始瞧不起人？”
她低头扒饭，没抬头。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她收到一条新消息：“有人私信问我有没有更多料，要不要放点猛的？”
她回：“等三天后再动第二步。先让这条稳住热度。”
对方很快回复：“行。不过有个粉丝群主想找你直接联系，说能组织人一起骂。”
她想了想，打字：“不见面，不语音，只文字沟通。用临时账号，谈完就删。”
“你挺谨慎。”对方回了个笑的表情。
“我不想出事。”她打完这句，放下手机，走出教学楼。
天边云层厚重，像是要下雨。她没撑伞，沿着林荫道慢慢走。
走到半路，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那个黑粉头目发来的语音转文字：“刚刚那个群主说，只要能搞垮陈宇默，他们愿意免费帮忙。条件是——你要亲自告诉他们，他到底做过什么。”
她站在原地，手指停在屏幕上方。
雨点开始落下，第一滴砸在手机屏幕上，滑出一道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