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宿舍窗台，玻璃上还凝着几滴昨夜残留的水珠。陈宇默从床上坐起，动作利落地叠好被子，顺手把枕头拍松了些。他昨晚睡得不算早，但醒得准时，像往常一样洗了把脸，换上干净的t恤和运动裤，背包里塞着课本和饭卡。
刚拉开宿舍门，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他站在走廊里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语速不快不慢，带着点职业性的亲切：“请问是陈宇默同学吗？我是《青春滋味》节目组的编导助理。”
他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门框上敲了两下。
“啊，对，是我。”
“我们看了您在校庆期间做菜的视频，还有后来那个‘同一角度不同真相’的澄清片段，觉得您的表现非常真实自然，观众缘很好。”对方顿了顿，“节目组想正式邀请您作为常驻嘉宾参与录制，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陈宇默没动，也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刚擦干的脸盆边缘，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常驻……意思是每一期都参加？”
“是的，一共十二期，周期大概两个月左右。当然，我们会根据您的学生身份协调档期，尽量不影响学业。”
他喉咙动了动，“现在就决定吗？”
“不需要马上答复。稍后我会把正式邀约信息发到您这个手机号上，包括联系方式、初步流程说明这些。您可以考虑一两天再回复。”
“好。”
电话挂断后，他站在原地又静了几秒，然后转身回屋，把脸盆放回架子上，动作一丝不乱。坐下时才猛地反应过来——心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快了起来。
他抓起手机，直接拨通了周荣怀的号。
“喂？”那边声音含糊，像是正啃包子。
“我刚才接到《青春滋味》的电话了。”
“哪个节目？”
“做饭的那个综艺，《青春滋味》，电视台播了好几年。”
“卧槽！”电话那头突然炸开一声，“你说真的？他们找你当嘉宾？常驻那种？”
“嗯。”
“你答应了吗？”
“还没，她说要把资料发过来。”
周荣怀吸了口冷气，“兄弟，这可不是小事儿啊。那节目收视率你知道吧？上季平均破一点五，热搜至少上了二十次。多少专业厨师抢着露脸都没机会，你居然被主动邀约？”
陈宇默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罩，“可我只是个学生。”
“你现在不是普通学生了。你那一波反击太稳了，视频传得比猫扑还快。而且你没炒作，没哭诉，就拿事实说话，很多人说你是‘最不像网红的网红’。”
他扯了下嘴角，“听着怪别扭的。”
“别扭也得认啊！”周荣怀声音拔高，“这机会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你要是去了，说不定能直接签经纪公司，以后发展路子宽得很。”
陈宇默没接这话。他想起昨晚在天台说的话——他不想让做饭变成任务。
但现在，事情好像不再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手机震动了一下。
短信来了。
他点开，页面跳出行程安排、录制地点、对接人姓名和电话。没有合同，也没有具体待遇说明，但光是这几个字就足够沉甸甸的：**常驻嘉宾确认函（初稿）**
“她刚发过来了。”他说。
“快念念！上面写了啥？有没有写你能拿多少通告费？”
“没提钱的事，只说后续会面谈。”
“那你打算怎么回？”
陈宇默盯着屏幕，半晌才开口：“我不知道。”
“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他慢慢说，“我是怕做着做着，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所以你是心动了。”
他没否认。
“你要真不想去，直接说‘没兴趣’就行。你现在犹豫，说明你在想——想去，又怕走偏。”
陈宇默闭了会儿眼，“我记得以前你说我像个透明人，谁都不注意我。现在倒好，连电视台都能挖到我。”
“那是你该红。”周荣怀笑了声，“不过兄弟，你要去的话，就得做好准备。综艺节目不比学校论坛，镜头多，剪辑狠，一句话不对劲，第二天就能被人做成鬼畜。”
“我知道。”
“那你怕不怕被人黑？”
“怕。”他坦白，“但我更怕自己变了。”
“变什么样？”
“变得为了镜头去做饭，而不是因为喜欢。”
周荣怀哼了声，“那你现在做饭，还喜欢吗？”
陈宇默一怔。
喜欢吗？
他想起校庆那天，锅铲在手里翻飞，油星溅到手背也不觉得疼；想起轮椅同学吃完后笑着说“这是我今年吃过最暖的一顿饭”；想起烧烤摊上顾深低头吃毛肚时松下来的肩膀。
他点头，又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喜欢。”
“那就够了。”周荣怀语气轻松下来，“你要是还能尝出咸淡，还能笑出来，那就说明你还活着，没被流量压扁。至于节目组想怎么拍，让他们拍去。你只要记得，端上去的每一道菜，都是你想做的就行。”
陈宇默捏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
“万一他们让我演？”
“你就别理。真人秀最怕假，观众精着呢。你越自然，他们越买账。你要是装，分分钟翻车。”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先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他们在哪儿录，怎么拍，现场什么样。我不急着答应，但也不能光凭一条短信做决定。”
“行啊，实地考察嘛。”周荣怀乐了，“等你回来告诉我，摄像机是不是比食堂打饭窗口还吓人。”
两人聊完，陈宇默把短信反复看了三遍，然后退出界面，打开笔记本，在空白页写下一行字：
**如果上了节目，我还是我吗？**
笔尖停在最后一个字上，墨迹缓缓晕开。
他合上本子，起身拎起饭卡。
“先去吃饭。”
走到门口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新消息。
他看了一眼，是节目组发来的补充说明：**为方便沟通，请添加微信对接人【李导-青春滋味】，备注‘嘉宾确认’即可通过。**
他没立刻操作，而是把手机塞进兜里，推门出去。
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照着他一步步走下楼梯。
阳光已经铺满了宿舍前的小路，几个学生抱着书匆匆走过，有人边走边笑，有人耳机挂着线，嘴里哼着歌。
他穿过人群，走向食堂。
刚拐过花坛，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提醒他，另一个世界正在悄悄靠近。
他没掏出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