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允执带着大夫破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骇人景象——
烛火昏黄，他家主子衣襟大敞地倚靠在软榻上，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与半边结实的胸膛，肌理分明的腰腹线条隐没在松垮的玉带之下。
而那个本该血溅当场的厨娘——此刻却跨坐在他腰间，素色裙裾凌乱地铺展在深色衣袍上，宛如雪落墨砚。
她青丝如瀑垂落，几缕发丝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扫过男人裸露的肌肤。
纤白的指尖正勾着宇文成都腰上那象征权势的蟠螭玉带，玉带金扣半解，随着她无意识的拨弄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更令人心惊的是，素来杀伐果决的将军喉结上，赫然横着一道鲜艳的抓痕，红得刺目，像是雪地里绽开的朱砂梅——那分明是……
“看够了吗？”宇文成都语气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连正眼都没有给允执。
允执惊了惊，立刻反应过来，拽着大夫转身。
却听那女子娇声道：“急什么？你们将军答应纳我为妾了呢。”
满室死寂。
大夫的药箱咣当落地。传闻中杀伐果决的天宝将军不近女色，冷心冷情，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允执僵着脖子偷瞥主子，却见素来不近女色的将军竟默认般的闭上眼，任由那女子将染血的帕子甩在榻边——那抹暗红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旁人当然不会知道，那只是宇文成都划破手臂流下的血。
“去告诉父亲。”宇文成都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西厢院的这个厨娘，我要了。”
顿了顿，在允执惊恐的目光中补充道：“侧室之位。”
杨雪霁垂眸掩去眼中寒光。前世江都血夜里，那些乱臣贼子也都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被乱箭穿心。如今她重生归来，定要这帮乱臣贼子血债血偿。
“妾身谢过将军。”她迅速调整情绪，从床上起身，盈盈下拜，却在低头瞬间看到宇文成都袖中的一物——半块玉佩，上面赫然刻着“杨”字。
那是……皇兄的贴身之物！
杨雪霁心头剧震，如今怎么会在宇文成都这里？她强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再抬头时已换上娇媚笑容。这场复仇之路，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允执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现下还有旁人在，不好说什么，他拉着大夫就要走。
宇文成都却幽幽地开口：“解药留下。”
允执和大夫都不明所以，不是都已经……怎么还需要合欢散的解药？
“日后，以备不时之需。”为了防止旁人怀疑，宇文成都又语气冰冷地补充道。
大夫不敢怠慢，连忙拿出了好几瓶解药放在一旁，见宇文成都不再有吩咐，这才赶紧离开。
而允执却是不知所措，他跟随宇文成都十几年，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模样——玄色衣襟大敞至腰腹，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上几道新鲜抓痕，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而那个厨娘，此刻正慢条斯理地系着被扯开的素纱衣带，唇边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仿佛夜里抵在她咽喉的刀锋不过是场幻觉。
“将军……”允执喉结滚动，声音发紧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您当真要……”
“去传话。”宇文成都冷冷打断，目光却仍锁在顾清之身上，“一字不差。”
允执不敢再多言，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雨打窗棂的声响。
杨雪霁抬手将散落的青丝挽至耳后，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脖颈上的淤痕——那是方才宇文成都掐着她质问时留下的。
她走到一旁，拿起桌上的解药仰头喝了下去。药液苦涩，顺着喉管滑入腹中，很快便压下了体内那股燥热。
她当然知道宇文成都根本不需要这解药，他内力深厚，又出了血，那点药性怕是早已被逼出体外。这解药，是为她而要的。
喝过药之后，整个人舒服了许多，杨雪霁轻笑一声：“宇文将军，合作愉快？”
宇文成都眸色一沉，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杨雪霁。”她仰头迎上他的目光，眼底毫无惧意。
“雪霁”这个名字，是她前世流落民间时所取，后来回到皇室，也保留了下来，便叫“杨雪霁”，如今重生归来，这个名字尚且无人知晓，她自然还可以用。
宇文成都眯了眯眼，眼神微动，似在确认什么。半晌，他松开手，嗓音低沉：“记住你的身份。”
“侧室？”顾清之挑眉，笑意不达眼底，“放心，我会演得很好。”
丞相府正院——
宇文化及听到消息时，手中的茶盏地一声碎裂在地。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缓缓抬眸，眼底寒意森然：“你说什么？”
允执跪在地上，声音发紧：“是……将军亲口所言，要纳那个厨娘为侧室。”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他拂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被雨水打湿的海棠，眸色深沉。
“去告诉成都，”他转身，声音冷得像冰，“明日辰时，带她来见我。”
允执不敢多言，连忙应声退下。
——
辰渊院外，雨势渐歇，但空气中的血腥气仍未散尽。
杨雪霁站在窗前，望着院中渐渐停歇的雨势，指尖轻轻敲打着窗棂。
她知道，宇文化及不会轻易允许宇文成都纳她为侧室，最多做个通房，不过，能留在宇文成都身边，就是她成功的第一步。
想来，宇文成都既然敢当着允执的面说出那样的话，就必然有他的打算。
“在想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杨雪霁回头，看到宇文成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玄色衣袍，发丝还带着湿意，显然是刚刚沐浴过。
“在想丞相大人会如何反应。”她坦然道。
宇文成都走到她身旁，目光落在院中的海棠上：“他不会反对。”
“哦？”杨雪霁挑眉，“这么肯定？”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宇文成都侧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我决定的事，从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