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一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紫霄宫那亘古不变、道韵弥漫的大殿之中时,原本低沉的议论声为之一静,所有圣人的目光,或明或暗,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很显然,他是最后一位抵达的。
不过,诸圣也只是看了一眼,确认了他的到来后,视线便迅速重新投向了被禁锢在大殿中央、由东华帝君带来的那七名魔修身上。
紧迫的议题显然比客套寒暄更重要。殿内回荡着方才未尽的讨论——如何找寻并清除隐匿在洪荒天地间的魔修。
昊天童子见状,立刻上前,恭敬地引领太一入座。太一目光一扫,发现此次紫霄宫内的布置与上次截然不同。
不再是泾渭分明的大小蒲团,反而更像是一场圆桌会议。
诸位圣人皆是随性而坐,身下显现的皆是自身标志性的道韵法座,彰显着各自的跟脚与道途。
只见太上老子安然端坐于一幅缓缓旋转的太极图虚影之上,清静无为!
元始天尊则高踞于诸天庆云之中,瑞气千条,彰显玉清正统!
通天教主虽未显诛仙剑阵,但身周隐有四方剑意沉浮,锐气逼人!
接引与准提二位圣人,自然是坐在各自的十二品金莲与七宝妙树霞光之中,佛光普照!
地道诸圣,平心娘娘坐于六道轮回的微缩虚影上,酆都大帝依托幽冥法则,冥河老祖身下则是已收敛煞气的血浪翻涌,红云与镇元子则分别显化红砂祥云与地书大地胎膜的异象。
太一见状,也不拘泥,心念微动,随意在一个空处显化出一个看似普通、却流淌着混沌气流的蒲团,安然坐下,并未刻意彰显威势,却无人敢忽视他的存在。
他刚落座,便听得元始天尊肃然开口道:“……魔修奸猾,善于隐匿伪装,甚至能潜藏于仙体、妖身之中,寻常探查之法恐难奏效。吾以为,当由天道降下法旨,令洪荒万灵自查,再由吾等圣人神念联合扫视洪荒,犁庭扫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语气中带着一丝凛冽的杀伐之意。
“师兄此言差矣。”通天教主立刻反驳,“洪荒万灵何其之多,如此大动干戈,必然引得人心惶惶,秩序崩坏。且‘宁可错杀’?此非正道所为!依我之见,当锁定魔气源头,重点排查那些煞气、怨气汇聚之地,以及近期行为异常之辈。”
接引道人面露悲苦之色:“通天道友所言虽有其理,然魔念无形,恐难尽查。吾西方有寂灭佛光,或可照见心魔,然需被探查者放开神魂防备,恐难推行。”
冥河老祖冷哼一声:“何必如此麻烦!依本圣看,但凡是那罗睺魔气沾染之辈,心性必有偏执暴戾之处。不如设一擂台,以杀戮筛选,能在我元屠阿鼻剑意下保持灵台清明者,自然无虞!心存恶念、魔念者,必露马脚!” 他这方法,依旧是血海那一套,简单粗暴。
平心娘娘微微蹙眉:“冥河之法过于酷烈,易伤及无辜。魔修潜伏,意在挑拨内乱,瓦解洪荒根基。吾以为,当稳固天地人三道秩序,强化轮回监察,使魔念无所遁形,方是治本之策。吾地府愿加强对于魂魄的筛查,尤其是那些死于非命、怨气深重者。”
诸位圣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方法各异,有的激进,有的保守,有的着眼于宏观秩序,有的专注于微观探查,一时间难以达成共识。
太一静静听着,并未立刻发言。他的目光扫过那七名被禁锢的魔修,又看向争论中的诸圣,心中念头飞转。
这些方法各有优劣,但似乎都未能直指核心——如何高效、精准且避免大规模动荡地揪出这些隐藏极深的老鼠。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之际,道祖鸿钧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太一身上,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太一道友,你已证混元,超脱三道之外,视角或有不同。对此魔患,你有何见解?”
顿时,所有圣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太一身上。
这位最后到场,却实力与地位都极为特殊的东皇,会提出怎样的方案?
在诸圣或期待、或审视、或质疑的目光聚焦下,太一并未立刻抛出什么宏大的计划或玄妙的神通,反而是在沉吟片刻后,抬手指向大殿中央那七名被禁锢的魔修,问出了一个让所有圣人都为之愕然的问题:
“在讨论如何大动干戈之前……诸位道友,可曾审过他们?”
此话一出,整个紫霄宫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诸圣脸上皆浮现出诧异之色,甚至连端坐上方、一向古井无波的道祖鸿钧,那万古不变的面容都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平心娘娘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嗤笑出声,她慵懒地靠在轮回虚影上,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太一道友的意思是说……让我们在场这诸多圣人,放下身段,亲自来审讯这几个小魔崽子?”
她话语一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带着地道之主的威严,“几个藏头露尾、修为最高不过大罗的寻常魔修,也配让吾等圣人亲自出面审讯?圣人的面皮,可没有这么不堪!”
她这番话,道出了在场大多数圣人的心声。
圣人超脱物外,俯瞰众生,亲自审讯俘虏,尤其是这等“小角色”,在他们看来确实有失身份。
接引与准提闻言,立刻点头附和,准提更是接口道:“平心道友所言极是!此等小事,何须劳烦……”
然而,他话未说完,平心那带着一丝嘲讽的目光便扫了过去,轻飘飘地打断了他:
“我们可不都是西方教圣人,没那么多的‘慈悲’心肠去度化魔头,也没兴趣做那等琐碎之事。”
她刻意在“我们”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直接将西方二圣与其他圣人区分开来,暗指他们或许会为了“渡化”之功而愿意“屈尊”。
这话呛得接引准提面色一阵涨红,却又无法反驳,只得悻悻然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面对平心的质疑和诸圣隐隐认同的态度,太一并未直接解释或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