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管？天生感应？”
苏晚的眼神依旧冰冷锐利，充满了审视。
李凡的解释漏洞百出，简直匪夷所思。
但……他手中的令牌是真的。
他所说的计划细节，与天剑阁近期异常频繁的挑衅动作完全吻合。
更重要的是，令牌上残留的玄机子灵力印记，做不得假！
苏晚沉默着，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般在李凡脸上来回切割，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或谎言。
李凡心脏狂跳，后背的冷汗就没停过，但他努力挺直腰板，强迫自己与苏晚对视，眼神里只有焦急和“信我一次”的恳求。
时间仿佛凝固了。
剑冢的呜咽风声，断念剑的低沉嗡鸣，还有李凡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构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终于，苏晚眼中的冰寒杀意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如水的决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着令牌的手缓缓放下，周身那恐怖的剑压也随之收敛。
“藏书阁核心区域……玄机子……”
苏晚低声自语，语气冰冷。
“好一个灯下黑！好一个监守自盗！”
她再次看向李凡，眼神依旧清冷，但那份审视的锐利已经淡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做得很好。”
这五个字从苏晚口中说出，带着一种极其别扭的、仿佛从未夸过人的生涩感。
李凡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冰山大师姐……夸他了？
“但此事，仅凭你我二人，远远不够。”
苏晚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凝重。
“玄机子在宗门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根深蒂固。三日后天剑阁发难，他必定会趁机搅乱局面，浑水摸鱼。宗门长老中，能信任谁，尚不可知。”
她望向远处那沉寂如巨兽的剑冢，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为今之计，唯有将计就计！天剑阁不是要‘发难’吗？那便让他们来！玄机子不是想趁乱夺取断念吗？那就给他一个‘乱’！”
“苏师姐的意思是……”
李凡眼睛一亮，隐约猜到了她的打算。
“三日后，天剑阁再来挑衅，我会亲自出面迎战，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山门之外。”
苏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而你，李凡！”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李凡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需要你，在宗门内部，在混乱爆发之时，找到玄机子！当众揭穿他的阴谋！最重要的是，夺回他这些年利用职权，从宗门窃取、准备转移出去的核心资源！那些东西，绝不能落入天机阁手中！”
“我？”
李凡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都变了调。
“苏师姐！你让我去对付玄机子？那老狗至少是金丹后期！我这点修为，给他塞牙缝都不够啊！而且还要当众揭穿？还要夺资源？这跟让我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咸鱼的本能让他瞬间就想躺平装死。
“所以，你需要这个。”
苏晚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她缓缓抬起左手，并指如剑。
指尖之上，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蕴含着斩断因果、破灭虚妄的凛冽光华骤然亮起。
那光芒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质感，如同流动的水晶，又像是凝固的月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
正是断念剑的一缕本源剑意！
随着这点剑意光华的出现，整个剑冢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召唤，无数沉寂的古剑残骸再次发出“铮铮”的共鸣。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苍茫的剑气洪流，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缓缓从剑冢深处升腾而起，与苏晚指尖那缕微小的剑意遥相呼应！
“凝神！”
苏晚一声清叱，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刺李凡神魂。
李凡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无形的重锤敲击，意识瞬间一片空白，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
就在这刹那！
苏晚那并拢的剑指，带着那缕微缩了亿万倍的断念剑意，快如闪电，却又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李凡的眉心。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彻底撕裂的极致锋锐感，瞬间贯穿了李凡的眉心。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仿佛连思维都能冻结的锐利感，如同一条细小的冰河，蛮横地冲入他的识海深处。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维法则级能量（断念剑意）侵入宿主识海！防火墙（残缺）启动自主防御！能量对冲中……滋……嗞啦……系统过载！部分功能暂时离线！】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尖锐的乱码杂音！
李凡只觉得眼前一黑，无数破碎的、充满杀戮与守护、寂灭与新生的混乱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现。
耳畔是亿万古剑齐鸣的恐怖嘶吼。
身体如同被丢进了剑气风暴的中心，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都在那无匹的锋锐气息下哀鸣颤抖！
“呃啊——！”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蜷缩成一团，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守住心神！引而不发！”
苏晚清冷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穿透了李凡识海中那恐怖的剑意风暴。
“此乃断念剑一缕本源剑意！它不会伤你性命，只会暂时寄宿于你识海！危机关头，可凭此剑意，短暂调用剑冢之力护身！亦可……成为你揭穿玄机子时，最有力的凭证！”
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强行分离一缕本源剑意，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消耗。
她看着地上痛苦蜷缩、如同被无形剑气凌迟的李凡，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
信任？
她苏晚一生，除了手中断念，从未真正信任过任何人。
将宗门存亡、断念安危系于一个行为跳脱、来历不明的外门弟子身上，这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但，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玄机子隐藏得太深，宗门之内，她已无人可信。
李凡虽然浑身是谜，甚至带着某种让她断念剑都隐隐忌惮的“异常”，但他找到了证据。
他看穿了阴谋。
更重要的是……在霞光阁前，他面对宋念的天价诱惑和沈千铢的死亡威胁时，那骨子里的混不吝和最后关头那匪夷所思的“消失”……让她看到了一丝绝境中翻盘的、不按常理出牌的可能！
“此剑意可护你一时周全，也能让你在危急时刻，感应到剑冢核心的呼应。”
苏晚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看着地上渐渐停止抽搐的李凡。
“但记住，剑冢之力浩瀚狂暴，以你如今的修为，强行调用，必遭反噬！轻则经脉寸断，重则……身魂俱灭！慎用！”
识海中的恐怖风暴终于渐渐平息。
李凡如同从溺水中被捞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如同散了架，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眉心处，一点冰凉锐利的印记隐隐残留，仿佛嵌入灵魂深处。
他内视识海，只见一片狼藉的“意识沙滩”上，多了一枚悬浮着的、半透明的、微缩了无数倍的“断念剑”虚影。
那虚影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芒，静静地悬浮着，与远处那庞大的剑冢山峰，隐隐产生着一种奇妙的共鸣。
【叮！系统重启中……防火墙核心遭遇未知高维法则冲击……部分底层逻辑受损……正在重新编译……1%……5%……】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印记（断念剑意）嵌入宿主灵魂核心！该印记具有‘斩因果’、‘破虚妄’特性，对系统存在未知威胁！建议……滋……建议宿主将其剥离！否则后果……嗞啦……不可预测！】
重启后的系统声音带着明显的紊乱和焦急。
“剥离个屁！”
李凡在脑海里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
“没听苏晚说这是保命符吗？系统，你就认命吧，以后咱仨挤一挤！指不定哪天你这破防火墙还得靠人家剑意大哥罩着呢！”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和泥土，看向月光下清冷如仙的苏晚，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苏师姐……这‘定金’……有点猛啊……”他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不过，这活儿，我李凡接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咸鱼被逼急了的凶狠。
“三日后，山门之外，师姐你尽管去砍那天剑阁的杂碎！山门之内，玄机老狗和他偷的那些宝贝，交给我！我保证，就算抢不回来，也给他搅和黄了！让他知道，惦记咸鱼，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着李凡那副明明狼狈不堪，却又透着一股子混不吝狠劲的模样，苏晚清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弧度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如同冰封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那份亘古的孤寒。
“好。”
苏晚只回了一个字，干脆利落。
她转身，再次面向那沉寂的剑冢，白衣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