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军跑到张骑鹤面前,脸上堆着一种极不自然的、近乎谄媚的笑容,眼神闪烁不定,双手有些不自在地搓着:“骑鹤,回……回家啊?”
张骑鹤心中警铃微作。
按他对尤小军、孙志杰那伙人的了解,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聚在“极速网吧”里激战正酣,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还这么“巧”地追上自己?这反常的举动,让他瞬间警惕起来。
“嗯,回住处。有事?”张骑鹤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没……没啥大事。”
尤小军干笑两声,眼神飘忽,开始笨拙地套近乎,“就是……就是看你最近学习这么猛,成绩蹭蹭往上涨,真是太厉害了!咱们班同学都佩服得不得了!”
张骑鹤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表演,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运气好而已,还得继续努力。”
“骑鹤你太谦虚了!”
尤小军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不瞒你说,我这次二模又考砸了,回家被我爸狠揍了一顿。眼看就要高考了,我这成绩……估计大专都悬。我心里急啊!”
他偷眼看了看张骑鹤的脸色,继续道:“你看……咱们都是同学,又都住在学校附近,离得近。你……你学习这么有方法,能不能……能不能带带我?帮我也提升提升成绩?不用多,能让我混个本科上线就行!我……我肯定不白让你帮忙!” 他说着,手似乎要往口袋里掏什么东西,像是要表示“谢意”。
张骑鹤听到这里,心里差点气笑了。
带你学习?
距离高考满打满算不到两个月,我自己都恨不得把一秒钟掰成两半用,数理化一堆烂摊子还没理清,哪有时间当什么“家教”?还是带尤小军这种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底子又差的学生?
简直是无稽之谈!
强压下心中的荒谬感,脸上挤出一丝理解的、爱莫能助的表情:“小军,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我自己的情况你也知道,底子薄,现在每天拼了命地补,时间根本不够用,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顿了顿,换上一副鼓励的语气,“其实你脑子不笨,就是之前没把心思用在学习上。现在开始努力,抓紧最后这几十天,拼一把,未必没有希望。关键是要自己下决心,靠别人带是带不出来的。”
尤小军被这番软中带硬、合情合理的拒绝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慌乱。
支支吾吾地还想再说什么:“骑鹤,我……”
“好了,小军。”
张骑鹤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决,“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我也得回去看书了。加油,靠自己拼出来的才踏实!”
说完,他不给尤小军再纠缠的机会,指了指与自家出租屋相反方向的巷子,“我住那边,先走了。再见。”
然后,他转身,快步朝着自己所指的错误方向走去。
尤小军看着张骑鹤迅速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没能再喊出声,只能懊恼地跺了跺脚,悻悻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溜走了。
张骑鹤拐过巷口,立刻闪身躲到一堵矮墙后面,悄悄探出头,目光锐利地盯着的尤小军的背影。
果然,尤小军并没有回家,而是脚步匆匆,径直朝着“极速网吧”的方向小跑而去!
果然有鬼!
张骑鹤心中冷笑。
什么请教学习,分明是孙志杰派来摸清自己住处、或者试探虚实的探子!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这帮人贼心不死,还想找麻烦?
甚至可能想找校外的“大哥”来堵自己?
一丝寒意掠过张骑鹤的心头。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倒不是怕事,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想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无谓的争斗上。
得未雨绸缪,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
报警?证据不足。
告诉老师?最多批评教育,治标不治本,反而可能激化矛盾。
看来,还得用点“非常规”手段。想到了那个有点愣头青、但讲义气的孙小猛。这小子在附近职高混,认识些人,或许能起到点震慑作用,得找机会跟他聊聊。
确认尤小军进了网吧,张骑鹤才从矮墙后走出来,绕了个大圈,确保没人跟踪,才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那间位于破旧民房深处的出租屋。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房东孙大爷正吃力的推着一辆老旧的三轮车回来。
车上放着煤球炉、锅碗瓢盆等家什,正是孙大爷每晚出夜市卖饺子糊口的营生。孙大爷满头大汗,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车身晃动,显然今晚的生意不太如意。
“孙大爷,我帮您。”
张骑鹤连忙上前,帮孙大爷扶住车把,一起把车推进小院。
“哎,小鹤回来啦,又学习到这么晚,辛苦啦。”
孙大爷喘着粗气,用毛巾擦着汗,叹了口气,“人老了,不中用了,推个车都费劲。”
“您这说的什么话。”
张骑鹤帮着把东西卸下来,随口问道,“大爷,今晚生意咋样?”
“唉,别提了。”
孙大爷摇摇头,脸上愁云密布,“一晚上,统共卖了不到七十块钱,刨去成本,也就赚个二三十块辛苦钱。这年头,摆摊的比吃饭的还多,难啊!”
张骑鹤看着孙大爷疲惫的神情和那点微薄的收入,心里不是滋味。他想起前世那些火爆的夜市、小吃摊的营销手段,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他沉吟了一下,组织着语言,用符合这个时代认知的方式说道:“孙大爷,我有个想法,您看行不行?咱们这饺子摊,味道是没得说,大娘的手艺一流。但光靠街坊邻居和老主顾,生意确实难做大。”
“哦?小鹤你有啥好点子?”孙大爷好奇地看向他。
“咱们得想办法吸引更多人来。”
张骑鹤比划着,“首先,得起个响亮好记的摊名,不能光叫‘饺子摊’,比如叫‘孙记白菜猪肉饺’或者‘六塘河鲜饺’,让人一听就知道卖啥,有啥特色。”
“其次,得弄个显眼的招牌,晚上要亮堂,让人大老远就能看见。最好再写上一句顺口溜,比如‘皮薄馅大十八个褶,一口下去满嘴香’之类的,让人看了就想尝。”
“最重要的是,”
张骑鹤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的意味,“咱们可以搞点‘小活动’。比如,每天前十位顾客,送一碗饺子汤或者一小碟咸菜;学生凭学生证,可以便宜一毛钱;或者,搞个‘幸运饺’,在某个饺子里包个洗干净的花生米或者硬币,谁吃到了,下次来吃免费送一两!图个彩头,热闹!”
孙大爷听着张骑鹤一条条说下来,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脸上的愁容也散去了不少。
这些点子虽然简单,但听起来确实有点道理,比他以前傻站着等客强多了!
“小鹤,你这脑子是咋长的?咋这么多道道?”
孙大爷又惊又喜,将信将疑,“这……这能行吗?不会赔本吧?”
“大爷,试试呗,又没啥成本。”
张骑鹤笑道,“先把摊子弄热闹点,吸引人过来,人多了,生意自然就好了。关键是让人记住咱这摊子,变成‘网红’……哦不,变成这一片有名的摊子!”
“成!听你的!”
孙大爷被张骑鹤说得信心大增,一拍大腿,“明天我就让你大娘多包点馅,再把招牌拾掇拾掇,就按你说的办!看看能不能成!”
看着孙大爷重新燃起希望的样子,张骑鹤也笑了笑。
帮助别人的感觉,不错。而且,和孙大爷家处好关系,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在这个小县城,有时候,这些看似微小的邻里人情,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收拾完东西,张骑鹤回到自己那间小屋。
窗外月色清冷,但他心中却思绪翻涌。既有对潜在威胁的警惕,也有对帮助他人的一丝欣慰,更有对即将到来的、更加白热化复习阶段的紧迫感。
深吸一口气,坐在书桌前,摊开了习题集。无论外界如何纷扰,高考这座独木桥,他必须稳稳当当地走过去。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努力,都只为那一个目标。
夜还长,路也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