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某处被安格斯的自然议会友情赞助的林间小屋里,气氛…相当养生。
陆铭正对着一本安格斯提供的、用古凯尔特语写的《德鲁伊基础植物沟通入门》发愁,感觉这比高数还让人头大。姜炎则在角落里捣鼓他的新丹炉——一个用建木边角料和当地特色草药融合炼制的试验品,目前主要功能是…把投入的草药变成味道刺鼻的彩虹色烟雾,熏得陆铭直咳嗽。
“姜大夫,”陆铭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吐槽,“你这炼的是丹药还是化学武器?我怀疑你是海伦娜派来的卧底,想用这种方式兵不血刃地解决我们。”
姜炎被烟雾呛得眼泪汪汪,还在顽强地记录数据:“不对啊…理论上建木能量应该能调和万物的…难道是欧洲的水土不服扩散到丹炉了?”
唯一不受影响的是玄璃,她正捧着一盘安格斯用自然法术催生出来的、据说是“上古精灵族秘传配方”的浆果,吃得津津有味,紫色的眼眸满足地眯起,仿佛周遭的彩虹毒气只是无害的舞台特效。
就在陆铭考虑要不要用玉琮给这屋子来个“空气净化”功能时,他口袋里那个经过“百灵鸟”魔改、外表像个山寨老人机但保密级别堪比五角大楼的通讯器,发出了极其不符合当前田园风光的、如同拖拉机车喇叭的刺耳铃声。
陆铭掏出来一看,屏幕上闪烁的头像让他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是姬承。不是那种一丝不苟、背景是家族藏书阁或者茶室的正式照片,而是一张…角度刁钻、背景混乱、甚至能隐约看到姬承额角沾着点黑灰的实时影像。
“我靠?”陆铭揉了揉眼睛,“姬大公子这是…被盗号了?还是终于被家族长老逼着去体验民间疾苦,结果误入叙利亚战区了?”
他怀着三分警惕、七分吃瓜的心态,按下了接听键,并且非常“贴心”地开了公放,准备让姜炎和玄璃也一起欣赏一下姬承的“落魄”风采。
“陆铭。”
通讯器里传来姬承的声音,依旧是那个调调,但…怎么形容呢?像是有人把一块上好的翡翠强行塞进了砂轮里摩擦,试图保持高贵冷艳,但掩盖不住那股子即将崩盘的沙哑和疲惫。
陆铭眉毛一挑,用他经典的“不会吧?”句式开场:“姬大公子?稀客啊!您老这是…终于想起来给我这个‘野路子’发工资了?还是想通了,准备投资我的‘丹炉泡面连锁店’项目?”
影像里的姬承,嘴角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他身后是不断闪烁的暗红色光芒和隐约传来的爆炸声,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姬家子弟带着哭腔的“少家主!西边又裂开一道!”的呼喊。
姬承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甚至无意识地抬手,想去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领口,发现无处下手后,又僵硬地放下。
“陆铭,”他再次开口,语速比平时慢,像是在背诵一篇极其拗口且违背他毕生信仰的演讲稿,“昆仑…情况有变。”
陆铭啃了一口顺手从玄璃盘子里拿来的浆果,含糊道:“看出来了,您那边灯光效果挺炫酷啊,跟蹦迪现场似的。咋了,阵法年久失修,保险丝烧了?”
姬承的额角青筋跳了跳,他强行压下把通讯器砸了的冲动,用尽毕生修养,维持着最后的风度:“并非年久失修。是…能量失控,空间结构濒临崩溃。家族…倾尽全力,亦难以维系。”
“哦——”陆铭拉长了音调,一副“我懂了”的表情,“所以您是来…通知我一下,让我提前找个风水宝地,免得被昆仑崩塌的石头砸到?”
“陆铭!”姬承终于有点绷不住了,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一丝气急败坏,“我…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他猛地往前凑近了一点,让陆铭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血丝和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焦灼:“昆仑乃华夏祖脉核心,一旦彻底失守,引发的连锁反应不堪设想!届时,不止是东方,全球能量格局都将彻底倾覆!海伦娜的计划若与之叠加…”
提到海伦娜,陆铭脸上的戏谑收敛了一些。他想起洛伊那份用词惊悚的警告信。他看了一眼姜炎,发现姜炎也停下了手里的“化学实验”,表情凝重地看了过来。连玄璃都停下了咀嚼,歪着头看着通讯器里那个形象全无的姬承。
“所以呢?”陆铭的语气平静了下来,“您跟我说这些…是希望我给您远程加油?还是帮您在网上众筹点灵石?”
姬承闭上了眼睛,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需要用尽他轮回三生的勇气。他再次睁开时,眼神里那些高傲、审视、算计…统统不见了,只剩下一种近乎赤裸的、破罐子破摔的坦诚。
“我…需要你的帮助,陆铭。”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家族的力量,轩辕的血脉…在此刻,不足以稳定局面。你的‘造化生息’之力,源于女娲,是创造与调和的本源…或许,是眼下唯一能延缓崩溃的希望。”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补充了那句他最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的话:“我,姬承,代表姬家,以及…此间苍生,正式请求你,回归驰援。”
帐篷里陷入了死寂。只有通讯器那头传来的、昆仑不祥的嗡鸣和零星爆炸声,证明着这不是一场静音电影。
陆铭愣住了。他设想过姬承找他的一万种可能,包括但不限于兴师问罪、冷嘲热讽、甚至再次试图招安,但唯独没想过…求助?还是如此低姿态的、近乎卑微的求助?这位可是走路带风、说话带钉、恨不得把“我是正统”刻在脑门上的姬承啊!
姜炎也惊呆了,手里的草药掉在了地上都没察觉。玄璃则是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刚才还很“吵”的姬承,突然变得这么…安静?
陆铭沉默了几秒,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玩味,再到一种混合着理解和“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他叹了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点认真的调侃语气说道:
“姬承啊姬承,你说你,早这么坦诚点多好?非得等家里房顶都快被掀了,才想起来邻居家有个会糊顶棚的?”
姬承:“…” 他感觉自己脸上像是被糊了一层烧红的烙铁。
陆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对着通讯器说道:“行了,知道了。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这个忙…我帮了。不过事先说好,出场费很贵的,至少得管饭,而且得是玄璃标准。”
影像里的姬承,明显松了一口气,那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下去一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感谢的话,或者维护一下最后的矜持,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句干巴巴的:“…多谢。尽快。”
通讯切断。
小屋里,陆铭看着恢复平静的“山寨老人机”,摸了摸下巴,对姜炎和玄璃说:“收拾东西吧,两位。我们的欧洲乡村疗养假期提前结束了。下一站…”
他看向东方,眼神里没了之前的嬉笑,多了几分锐利和沉重。
“得回去给咱们那位傲娇的房东…修房子了。希望他这次,能把备用钥匙老老实实交出来。”
姜炎重重地点了点头,立刻开始收拾他那些瓶瓶罐罐。玄璃则是默默地把盘子里最后几颗浆果塞进嘴里,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站到了陆铭身边,用行动表明——他在哪,她在哪。
而远在昆仑山脚的帐篷里,姬承看着暗下去的通讯屏幕,久久没有动弹。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尚未消退,但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的感觉,却又悄然从心底升起。
他,姬承,黄帝血脉的继承者,终于…学会求人了。对象还是那个他曾经最看不上的、满嘴跑火车的“野路子”。
这感觉,糟透了。
但…好像,也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