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杏见状，心头一揪，连忙往前凑了半步，温热的掌心轻轻覆在李宁玉微凉的手背上，力道温和却带着稳稳的支撑力。
她眉头微蹙，眼底没有了半分玩笑之意，只剩全然的共情与不容置疑的坚定：“阿玉，我懂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就像满心信赖的根基突然塌了，连自己是谁、经历过什么都要打个问号，那种茫然无措，蚀骨得很。”
“可你好好想想，当初在密码船上，你顶着日军的监视和内部的猜忌，连夜破译密码时的专注；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你宁死不屈、拼尽全力护着同伴的那份决绝；还有无数次谍战生涯里，你身陷险境却从未退缩，一次次于绝境中寻得生机、化解危机，你从未丢过的清醒和韧性，这些难道是一本画本里能轻易写出来的？”
她顿了顿，拇指轻轻摩挲着李宁玉手背微凉的皮肤，声音放得更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轮回也好，故事也罢，不过是困住时间的一层壳子。你吃过的苦、流过的泪、拼尽全力守住的信仰，还有你对身边人的真心实意，这些实实在在刻在你骨血里的东西，比任何所谓的‘真相’都更算数。你从来不是谁笔下任人摆布的傀儡，你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李宁玉。”
零慢慢飘到李宁玉的另一侧，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却透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稳稳地站在那里：“画本里的人物，命运早已注定，无从更改。但你不会是。你一次次在绝境中破局，在迷雾中寻路，每一次选择都跳出了所谓的‘设定’——这就够了，足以证明你的独一无二。”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身旁的桌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打破某种无形的桎梏：“轮回或许真的存在，但每一轮的你，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此刻的震惊、迷茫，甚至攥紧衣角的慌乱，都是最真实的你。别被‘角色’这两个字困住，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往后不管还要经历多少轮轮回，不管前路藏着多少未知与凶险，我和海杏都会站在你这边，你想走的路，我们陪你一起闯；你想弄清的真相，我们一起找。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李宁玉的肩膀微微发颤，攥着衣角的手指骨节泛白，指腹因过度用力而泛起凉意。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眼底翻涌着震惊、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荒诞感，喉间动了动，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那里，却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
直到张海杏的掌心覆上来，那点暖意顺着皮肤一点点蔓延开，驱散了些许寒意，她才像是被猛地拉回了些许神智，缓缓抬眼，目光在张海杏和零脸上各停留了片刻。
那些过往的片段——密码船深夜里摇曳的烛火、密码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战友们眼中全然的信任、绝境中咬牙坚持不肯放弃的自己，一一在脑海中清晰闪过，尖锐的荒诞感慢慢被这些真实的触感取代。
指尖的力道缓缓松懈，衣角的褶皱也舒展了些，她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带着刚哭过的微哑，却比刚才稳了不少：“我……我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
她看向张海杏，又转向零，目光在两人脸上停留片刻，那份独属于李宁玉的清醒与坚韧，正一点点从迷茫中剥离出来，重新凝聚在眼底：“只是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真相。”
“可若我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若你们此刻的陪伴、这份心意也是真的，那所谓的画本与轮回，又能困住我什么？”她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眼角未察觉的湿意，指尖虽仍有些发凉，眼神却已然清明坚定，“你们说得对，我不是傀儡，也绝不会任人摆布。往后的路，便一起走。”
话音刚落，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猛地一亮，紧紧锁住张海杏的眼睛，语气郑重得不含一丝玩笑：“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性情大变，对不对？你这般跳脱爱笑，都是为了我，对吗？为了让我不沉浸在面对真相的困苦与绝望之中，所以故意活跃气氛，营造出这般欢乐的模样，想让我也能松快些，是吗？”
反倒是被这般直白又郑重的目光注视着，张海杏率先有些不自然起来，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撇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调侃：“阿玉啊，你要是再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一不小心就爱上我呦！”
“瞎说，还有不要转移话题。”李宁玉语气严肃，目光依旧紧紧锁着她，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破绽。
张海杏无奈地叹了口气，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脸上的玩笑之色褪去不少，带着几分被看穿的窘迫：“哎，我有时候就想，你这脑子要是不这么聪明、不这么通透就好了，也省得我这点小心思，一下就被你看穿了。”
“额，虽然你们俩这般惺惺相惜，我也不反对什么，但是吧！”零突然插了一句，语气里满是调侃，“那顾晓梦顾上尉怎么办？她对你的心思，可是藏都藏不住。还有啊，你们这情况，算不算得上是自攻自受的嫌疑？”
闻言，李宁玉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是染上了一层胭脂，又羞又恼，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嗔道：“瞎说！休要胡说八道！”
张海杏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本略显凝重的气氛，被这么一调侃，顿时轻松了不少。等三人情绪彻底稳定下来，便又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聊了下去。
张海杏清了清嗓子，神色重新变得认真起来：“那模糊的世界意识跟我说，它早就不想一直这么循环下去了，祂想真正成长起来，变成一个完整的小世界，可它自己没这份能力，也找不到破局的法子。
于是就想了个辙，把这里的故事片段投放到各个小世界‘钓鱼’，想钓个有能力的人来帮它破局——而我，就是那个被祂幸运钓上来的人！”
零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合着你这是要帮祂破局啊？”
“嘿嘿，这就说到我的大便宜了！”张海杏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属于张家人的本色，带着几分爽朗与得意，“一方面，知道能帮阿玉彻底解决这轮回的麻烦，让你往后能安稳度日，不用再受生死之苦，我心里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另一方面，我从出生开始，一直到去麒麟故土大世界，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可心底那根弦就从没真正松过！”
她掰着手指头一一数来，语气里满是感慨：“族里严苛到近乎残酷的训练、九死一生的放野试炼、杀狼王、诛邪神，再到龙汉大劫里小心翼翼苟着求生，这么些年来，天天提心吊胆，神经绷得比拉满的弓弦还紧！结果到了这儿，我突然发现——好家伙！这世界里压根没人能打得过我，我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说到这儿，她猛地一拍大腿，语气里满是畅快：“这紧绷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弦突然松开，我可不就彻底轻松了嘛！没想到还歪打正着，这一放松，居然让我停滞了万年的修为松动了！相当于心境直接进化了一层，以前卡得死死的瓶颈，现在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顺畅得不行！”
李宁玉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浓浓的关切，眉头再次蹙起：“修为松动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这般突然的放松，会不会给你留下什么隐患？毕竟修为之事，向来需循序渐进。”
“放心放心！”张海杏摆了摆手，语气豪迈又带着几分戏谑，“我可是在洪荒大世界龙汉大劫那种凶险境地中苟活下来的人，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而且我跟那世界意识也初步谈好了交易——我帮它打破循环，让世界顺利演化完整，祂则保证你们这一世能善始善终，再也不用受轮回之苦！顺便呢世界意识给我造了一副躯体！当做定金”
她凑近了些，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我那儿还藏着不少龙汉大劫时搜集来的宝贝呢，其中就有十二颗定海珠——到时候拿一颗出来镇住世界根脉，既能帮这世界稳固根基，还能让它演化起来事半功倍，少走好多弯路！”
说罢，她瞥见李宁玉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又补充道：“至于洪荒大世界是什么、龙汉大劫又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就话长了，都是些上古年间的老故事。等咱们彻底破了轮回、这世界安稳下来，以后有的是时间，我慢慢讲给你听。”
零翻了个白眼，嘴上没说什么，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弯了弯，语气里带着几分认可：“虽然你最初是为了阿玉才故意装成逗比模样，不过你现在这般放松自在的状态，倒也确实挺好。还有……这交易要是真能成，倒也确实是件一举多得的好事。”
张海杏闻言，脸上的笑意深了些，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语气里渐渐添了几分感慨：“可不是嘛！其实我以前总琢磨这事儿——那十二颗定海珠来得蹊跷，按理说三十六颗同源宝珠，赵公明得了二十四颗，后来化为二十四佛国，余下的十二颗早就成了上古疑案，怎么偏偏就落到了我手里？”
她转头望向窗外，目光悠远了些，像是透过眼前的景致，看到了上古年间的风云：“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它不是让我拿来压箱底的，就是为了今日能帮这世界破局，护着你们周全啊！”
李宁玉望着她眼底流转的真切与笃定，听着这跨越万古的缘分与守护，心中最后一丝细碎的担忧也彻底烟消云散。
她望着张海杏，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眼神里满是沉甸甸的感激：“海杏姐姐，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也谢谢你让我看清了真相，找到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