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御书房内却亮如白昼。
巨大的京城地图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代表乌勒奔组织成员的红色小旗，形成了一张触目惊心的网络。
雷鹰站在地图旁，神情肃穆，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他刚刚接到密报，一份拓印的图纸，已经通过信鸽飞向了北方；而另一份原件，也被藏匿于一支即将出关的商队之中。
鱼儿已经吞下了诱饵，并且正在奋力地将它带回巢穴。
朱由检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地图上那一个个红点。
他的视网膜上，系统的数据流正在飞速滚动。
【目标网络已完成数据建模。】
【核心节点：1个（陈谦）。】
【次级节点：8个。】
【外围联络点：28个。】
【总计：37个待清理数据节点。】
【情报（伪）已确认离线。】
【收网条件，已达成。】
朱由检缓缓抬起头，看向雷鹰，下达了简短而冰冷的命令。
“收网。”
“是！”雷鹰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杀气。
半个时辰后，月黑风高。
数百名身着黑色劲装、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精锐，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鬼魅，兵分三十七路，无声无息地扑向了京城的三十七个不同地点。
没有鸣锣开道，没有高喊。
行动精准、迅速、无声。
礼部衙门后街的一处宅院，门被一脚踹开，正在与小妾饮酒作乐的礼部郎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柄冰冷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东城的一家米铺，后院的暗门被撞开，几名正在赌钱的伙计，被瞬间按倒在地。
……
抓捕行动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在运转，几乎在同一时间，三十七个目标，无一漏网，全部被擒。
而雷鹰，则亲自带队，来到了礼部主事陈谦的家门外。
他没有选择破门而入，而是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啊？这么晚了。”一个睡眼惺忪的仆人打开了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一排如同凶神恶煞般的锦衣卫，仆人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便瘫倒在地。
雷鹰推开他，径直走入府中。
陈谦正在书房，与妻子和年幼的儿子，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
他正在教儿子背诵《三字经》，脸上洋溢着慈父的温和笑容。
当雷鹰带着一身寒气，出现在书房门口时，陈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看着雷鹰，看着他身后那些手持出鞘兵刃的锦衣卫，脸色在短短一瞬间，从错愕，变为惊恐，最终化为一片死灰。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爹爹，他们是谁啊？”他年幼的儿子躲在母亲怀里，怯生生地问道。
陈谦的妻子也吓得花容失色，紧紧地抱着孩子。
“带走。”雷鹰没有废话。
“不！你们要干什么！我夫君是朝廷命官！”陈谦的妻子尖叫着。
“爹爹！我怕！”
陈谦看着惊恐的妻儿，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是一片决然：“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我家人无关！”
雷鹰冷冷地说道，“将陈谦一家，请至锦衣卫诏狱。”
陈谦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酷刑和死亡，但他没想到，皇帝竟然连他的家人都不放过。
然而，等待他的，并非他想象中的血腥刑房。
他被带到了诏狱深处，一间干净、明亮，甚至还摆着茶水的观察室。
他的妻儿，被安置在隔壁，能听到声音，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陈谦被按在一张椅子上，正对着一面光滑的墙壁。
“让你死个明白。”雷鹰站在他身后，冷冷地说道。
随着雷鹰话音落下，一张纸放在了陈谦的面前。
第一条，是礼部郎中的宅邸，他被锦衣卫从女人的肚兜上抓了起来的全程记录。
第二条，是米铺的后院，他最信任的几个下线，被按在赌桌上，动弹不得的全程记录。
第三条，是他重金收买的一名城门吏，在睡梦中被堵住了嘴，悄无声息地带走的全程记录。
……
一个个熟悉的地点，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他面前，如同走马灯一般，他苦心经营了十年的间谍网络，瞬间瓦解。
陈谦的脸色，从死灰变成了惨白。
他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还没完。
最后，雷鹰亲自走上前，将那份他拼死获取的蒸汽机图纸，放到了陈谦面前的桌子上。
一名来自皇家格物院的年轻学者，走了进来，对着图纸，开始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纯粹学术性的语调，进行讲解。
“……根据设计，此处的内置式泄压阀，在锅炉内部压力达到正常值的两倍时，非但不会开启，反而会因为结构应力而被彻底锁死。”
“……同时，这根使用普通百炼精钢的活塞连杆，在高温高压下，其金属疲劳的临界点，恰好也是内部压力的两倍。”
“……而最致命的是这里，这个偏了半寸的传动齿轮，会在活塞运动到极限冲程时，产生一个额外的扭矩，这个扭矩会瞬间作用于已经达到疲劳临界点的连杆之上……”
学者顿了顿，推了推鼻梁上的水晶眼镜，做出了最终的结论。
“综上所述，当这台机器全力运转时，会在启动后的大约一刻钟内，因为压力无法释放、核心部件断裂、结构连锁崩溃，而引发一场威力至少是西山事故十倍以上的灾难性爆炸。”
“爆炸范围，足以将一个12 亩大小的区域，夷为平地。”
“轰”的一声，陈谦的脑子里，仿佛也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
他彻底崩溃了。
自己和整个乌勒奔组织，从头到尾，都只是皇帝掌中的一个玩物。
他们费尽心机，不惜牺牲生命换来的所谓至宝，不过是皇帝随手递过来的一块裹着蜜糖的毒药。
他们以为自己在第五层，却不知道皇帝在大气层。
这种智力上的、全方位的、降维打击式的绝对碾压，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感到绝望。
“我……我说……我全说……”
陈谦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主动供出了后金在国内潜伏的所有人员名单，甚至包括一些他单线联系，连盛京那边都不知道的、与某些阳奉阴违的旧勋贵之间的秘密联系。
最终的处置结果很快下来。
乌勒奔所有核心成员，以“经济叛国罪”和“间谍罪”，在西市被公开处斩。
而陈谦，朱由检却留了他一命。
他被判处终身在西山矿场服劳役，用他的余生，为他曾经试图危害的这个帝国，添砖加瓦。
皇帝认为，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曾经想要毁灭的国家，在自己手中变得一天比一天强大，才是对他最残酷，也是最高效的惩罚。
间谍危机，看似已经解除。
但雷鹰将一份从陈谦的供词中整理出的，标记着几个“高阻力”的新名单，呈到朱由检面前。
战争还在继续，危机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