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夏浅便早早地起床了。
准备早饭，熬煮羊汤。
按照她和秦欢的约定，今日就该开业卖羊汤了。
若非等下还要去镇上祭奠孙泽明，她本该再卤点鸭货的。
不过，新年开业第一天，品类少些也无可厚非。
她宽解着自己，在两口大锅灶间忙得脚不沾地，丝毫没有注意到，路虎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
“嫂子。”
他突然出声，吓了夏浅一跳。
“路虎？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不多睡一会儿？”
路虎揉着跳痛的脑袋，轻轻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解释。
“脑袋疼，睡不着了。”
“头疼？过来，我帮你把把脉。”
“没事，嫂子，不用了，估计是昨晚宿醉的原因，加上夜里又没睡好……歇歇就好了。”
夏浅只好由他，抬手指了指东卧。
“谢凉昨晚上收拾到挺晚的，估计这功夫还没睡醒，你要不先进屋去坐坐，等他一会儿？”
“不急，嫂子，我帮你添柴。”
他说着，拖过小凳坐到了灶台前，手里掂着柴火棍，望着锅台下的火光出神。
夏浅有心想开导开导他，但又不知从哪里开口，便没有多说。
兀自帮他煮了碗治疗宿醉头疼的解醒汤，放在他身前的灶台上。
“喝了吧，应该会好受一些。”
“啊，好，多谢嫂子。”
路虎回神，一边向她道谢，一边端起药碗。
夏浅用勺子推了推羊汤锅底的羊杂，盖上了锅盖。
看到路虎喝汤，她旁敲侧击地打探。
“路虎，你和蓉儿此去昆仑山，路上可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觉得，蓉儿回来后就性情大变了？”
路虎喝汤的动作一顿，想起碧源县发生的那件事，他沉闷地低下了脑袋。
“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三小姐，嫂子您……责罚我吧。”
夏浅一怔，也搬过一个小凳子坐到了他身边，详细询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展开说说。”
“我们……途径碧源县时，三小姐被那边的恶霸欺负了。
从那天起，三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话少了，笑容却多了。
可是我总觉得……三小姐的笑，不像是发自内心。”
“被恶霸欺负了？怎么欺负的，是被……”
夏浅惊恐询问，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路虎见她误会了，连忙直起身体，向她摆手。
“没有，没有，嫂子您别着急，我回来得及时，他们……他们只撕了三小姐的衣服，没能碰到三小姐的身体！”
“撕了衣服？被当众撕了衣服？”
夏浅闻言，噌地一声站了起来，满目疼惜。
“蓉儿一个女孩子，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是，但是……”
不给路虎分辩的机会，夏浅将手中勺子扔进木盆，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进了西卧。
西卧内，谢蓉还没睡醒。
一双秀丽的弯眉拧着，修长纤细的指头攥成拳头，不画自红的朱唇也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知又在梦中回到了哪段痛苦的过往……
是明明出生在将军府，却因生母是贱籍而被冷落良久的孤寂童年？
是正值豆蔻年华，却被抄家灭门，孤身一人流落风尘的悲惨时光？
还是在仰慕的男人面前，被恶霸扒光衣服，肆意凌辱的屈辱回忆？
对于寻常女子来讲，无论哪件事都是一生难以疗愈的伤痛，可却被无情的命运残酷地加之于一身！
夏浅不知道……
后面到底是什么样光辉璀璨的未来在等待蓉儿，才值得她前期经受这样多的磨砺与苦难。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帮她规避一些，分担一下。
就像她帮谢凉做的一样……
可，时至今日，剧情早已崩坏得千疮百孔，她在原文中根本找不到谢蓉的影子。
或许……
在那本书中，谢蓉和原身一样，早就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看着谢蓉压着眉头，露出悲伤痛苦的表情，夏浅怜惜地伸出手，轻缓地抚平了她的眉心。
在她的安抚下，谢蓉缓缓松开了紧攥的拳头，呼吸也平稳了些许。
夏浅无声轻叹，轻轻拍着她的肩臂。
不经意间……
她看到了谢蓉敞开领口下露出的锁骨疤痕，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头。
那是……刀疤？
从伤疤形状上看，倒像是被活生生地挖去了一块肉一般！
夏浅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不敢多问。
只用目光一次次地描摹着那个狰狞可怖的疤痕，心下酸疼。
坐在床边陪了她许久，正打算起身离开之时，谢蓉却醒了。
眯着眼睛，缓声唤她。
“嫂嫂……”
“蓉儿，你醒了？时间还早，再多睡会儿吧。”
“嗯……天都亮了，不睡了……”
谢蓉慵懒应着，抻了个懒腰，眯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无比满足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离开家这么久，总算睡了一个安稳觉，果然还是自己家里最舒服。
嗯！还有熟悉的羊汤味道，闻着就让人安心……”
她用力吸了一口羊汤香气，揉去眼角溢出的水珠，笑容甜美。
夏浅看出，比起离家前，谢蓉变得从容大方了许多。
可一想到，这是她被打碎重组才换来的，便又觉得心疼不已。
如果可以……
她宁愿蓉儿永远如从前那般胆小怯懦！
也不想她经历那些折磨，直面自己的伤痛，被迫坚强。
谢蓉看出夏浅目光中的怜惜，猜到她或许知道了什么。
她宽慰笑笑，柔和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嫂嫂，早上吃什么，我都饿了。”
“我打算烙几张肉饼，不过还没做呢，你有什么别的想吃的，我去给你做。”
“不用了，肉饼最好，只要是嫂嫂的味道，我都喜欢。”
她撒娇一般地往夏浅身边靠了靠。
夏浅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额发，温柔提醒。
“那就起床吧，路虎在厨房呢，收拾一下再出门。”
听到路虎的名字，谢蓉眼中的光亮幻灭一瞬，而后又迅速调整好状态，歪首询问。
“对了，小松呢？”
“哦，昨晚他去镇上住了，我们等会儿去县令府的时候，可以去看看他。”
“好，那我去收拾一下。”
夏浅点点头，从床上站起身。
“你先换衣服，我去看看你哥醒了没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