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作为教会被供奉起来的圣女，爱丽丝过往的生活被严格限定在祈祷、学习古老典籍、掌控灵能以及参与各种庄严且枯燥的仪式中。
商业、贸易、产业规划这些俗世的事务，对她而言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语言，既陌生，也引不起她丝毫兴趣。
因此，当叶天带着她“巡视产业”，走过那些在他看来蕴含着未来发展规划和资金流动的店铺与工坊时，爱丽丝的目光大多只是茫然地掠过。
唯有当叶天驻足于那几家他名下，装饰风格明显更活泼新颖的冰淇淋与甜品店时，她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才会瞬间被点亮，脚步也像被钉住了一般，挪动不得。
（这小公主…怕不是个甜品精变的吧？）
他看着她扒在甜品店玻璃橱窗前，那副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贴上去的馋猫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最终，他还是妥协般地走进店里，打包了几份新出的马卡龙和其他几样精致的甜点。
回程的路上，叶天牵着爱丽丝的手，看着她像只小心翼翼品尝松果的小松鼠，小口小口，极其珍惜地啃着手中色彩缤纷的马卡龙，腮帮子一鼓一鼓，脸上洋溢着纯粹而满足的光彩。
那份容易满足的快乐，似乎也悄然驱散了一些萦绕在叶天心头对于“主角身份”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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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日子在不紧不慢中滑过了两天。
对于爱丽丝而言，这两日是她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安宁期”。
没有定时响起的祈祷钟声，没有需要绷紧神经应对的教会长老审视的目光，没有堆积如山，关于教义与古老契约的卷宗，也没有需要她调动灵能去维持的圣像光辉。
有的，只是一个…在她认知中已经与她有了最亲密关系，并且似乎打算“负责”的少年，以及一个温暖、安全，食物还异常美味的居所。
当叶天终于认为她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在每日提供的零食“配额”里，郑重地加入了那份她朝思暮想的、名为“冰淇淋”的神圣之物时，爱丽丝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被那冰凉甜美的滋味点亮了。
她小口地舔着蛋筒顶端的草莓球，感受着那熟悉的、令人愉悦的颤栗感从舌尖蔓延开，然后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正低头查看个人终端的叶天。
窗外的天光勾勒出他略显清瘦的侧脸，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总是带着点她看不太懂的光芒。
（虽然…他对爱丽丝…做了那样…不可挽回的事情…）
（爱丽丝…再也当不了纯洁的圣女了…）
她依旧会偶尔心头泛起一丝酸涩和失落，那是她从小被赋予的身份和使命，如今却以一种糊里糊涂的方式失去了。
但是…
（他好歹…还算是个负责的人吧？）
爱丽丝在心里默默评判。
（没有在“得手”后就将我弃之不顾，也没有虐待我。给我住的地方，给我好吃的…味道…也还行…）
她舔了舔唇角残留的冰淇淋，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
（而且…最开始，也确实是他把差点冻死在风雪里的爱丽丝捡回来的…会关心爱丽丝冷不冷，饿不饿…）
（还有…他这里有吃不完的、各种各样好吃的冰激凌…）
这些看似琐碎甚至有些幼稚的理由，一点点堆积起来，竟奇异地冲淡了那份“失身”的委屈和身处异乡的惶恐。
（就这样…暂时待在他身边…好像…也不错？）
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教会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那些枢机主教们明争暗斗…）
（回去之后，失去了圣女身份的我，除了变成一个有价值的政治联姻筹码，被用来拉拢某个大贵族或者军团将领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下场吗？）
作为圣女，爱丽丝并不愚蠢，耳濡目染之下，她对权力场的冷酷有着自己的理解。
（那样…反而会给真心疼爱我的教皇爷爷增添无数麻烦和风险吧…）
想到那位威严却总是对她流露出慈祥目光的老人，爱丽丝心里微微一痛。
与其回去面对那些风雨，让爷爷为难，不如…
（不如就留在这里…安度余生？）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开始在她心中扎根、蔓延。
（他是北境伯爵的继承人，身份尊贵，足够庇护我。看他平时的样子…虽然有时候眼神怪怪的，说话也听不懂…但似乎没什么复杂的心眼，比教会里那些笑里藏刀的家伙简单多了。）
（贵族之间同样尔虞我诈…他这样的性子，说不定以后会吃亏…）
爱丽丝的目光落在叶天看似单薄的身板上。
（爱丽丝…好歹也是前圣女，灵能修为尚可…以后，也能保护他…不让他被人欺负…）
这几日，她通过房间内的网络终端，大致了解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人类势力中颇为强大的洛林王国，北境领地，距离她来的新约联邦不算太遥远，而且近些年两国关系似乎处于相对平稳的时期。
但那又如何呢？
（已经被这样那样了…爱丽丝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承担引导信众、连接神明职责的圣女了…）
她用这个理由彻底说服了自己，斩断了回归的退路。
回去，除了面对物是人非和沦为棋子的命运，还能有什么？
留在这里，至少…有安宁，有甜食，还有一个…不算讨厌，并且愿意给她“名分”的“未婚夫”？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叶天。
他正皱着眉头，似乎在终端上规划着什么，嘴里还无意识地念叨着“
…冰激凌不能多吃，一天最多一支…马卡龙太甜，一周三次…要不要试试新出的低糖酸奶冻？…”
看着他为自己的饮食如此“操心”的样子，爱丽丝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阳光透过琉璃窗，在他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房间里弥漫着书籍、甜点和一种属于叶天的...干净清冽的气息。
这种无需时刻保持仪态、无需担忧明日仪式、只需思考下一口甜品是什么味道的平淡生活，让她那颗在教会繁文缛节和沉重期待下紧绷了多年的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松弛与平静。
（就这样吧…）
她低下头，继续小口地享用着手中的冰淇淋。
这片北境的天空下，这份阴差阳错得来的“安宁”，让她有些…舍不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