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林晚，为什么？
那个她愿意在凌晨三点、不顾一切冲出门去拯救的闺蜜，为什么会变成将她推入深渊的魔鬼？
那四个身份不明的死者是谁？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林晚和李锐的家里？李锐的死，和那四个人有关吗？林晚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最重要的是，那个不存在的“斧头”砍门声，林晚是如何制造出来的？那通让她深信不疑的求救电话，真的是林晚打来的吗？还是……另有其人？
无数个疑问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啃噬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光。
不能就这样认输。
她必须出去。必须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晚布下这个局，绝不仅仅是为了让她顶罪那么简单！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惊人的秘密！
她环顾着这间四壁空空、只有一扇高高在上的、装着铁栅栏小窗的囚室。绝望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里面混杂了一丝不甘的狠厉。
林晚。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牙齿紧紧咬在一起。
无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周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开始仔细回想今晚的每一个细节，从接到电话开始，到冲出门，赶到现场，见到林晚……
她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证明自己清白，同时也能揭开林晚伪装的突破口。
那通电话……通话记录是关键。还有小区和道路的监控，应该能证明她是在接到电话后才出门的。
还有那四个身份不明的死者……他们是谁？林晚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以及，李锐。他的死，是这场阴谋的开端，还是其中的一环？
线索杂乱无章，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但周薇知道，她必须理清它。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将所有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保存体力，等待机会。
铁窗之外，天色似乎微微泛起了灰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她而言，黑夜，还远远没有过去。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某家医院的独立病房里，林晚刚刚配合警方做完初步的笔录。她脸色苍白，裹在干净的病号服里，眼神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负责陪同的女警给她倒了杯温水，语气温和：“林小姐，你先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林晚接过水杯，小口啜饮着，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当女警转身去整理记录时，林晚抬起眼，望向窗外那抹逐渐亮起的晨曦。
她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拘留室的硬板床硌得周薇骨头生疼，但她毫无睡意。眼睛干涩发胀，太阳穴像有两根针在不停地扎。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头顶那盏昏暗的灯，不分昼夜地亮着，投下她扭曲变形的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是一瞬，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钥匙碰撞的金属声。铁门被拉开，一名女警站在门口。
“周薇，出来。”
周薇猛地抬起头，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是转机？还是更深的陷阱？她撑起僵硬的身体，跟着女警走了出去。
没有回询问室，而是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气氛比询问室稍缓和一些。赵伟已经在里面了，旁边还坐着一位看起来更温和的中年女警。
“坐。”赵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周薇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冰凉。
“我们调取了你所住小区的电梯和楼道监控。”赵伟开门见山，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监控显示，你今天凌晨三点二十一分左右，确实匆忙离开家，进入了地下车库。这一点，与你的说法吻合。”
周薇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毫米。至少，这一点她没说谎。
“但是，”赵伟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着她，“这只能证明你在这个时间点离开了家，并不能证明你当时是‘第一次’前往案发现场，更不能解释你的头发和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周薇的心又提了起来。
“关于那通求救电话，”旁边那位中年女警开口了，她声音比较柔和，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周小姐，你能不能再仔细回忆一下，通话的具体内容？除了砍门声和林晚的呼救，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声音？比如背景音？或者林晚有没有提到任何关于凶手的细节？哪怕是一个词，一个称呼？”
周薇闭上眼睛，努力回溯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一分钟。嘈杂的、令人齿冷的砍劈声，林晚破碎的哭喊和喘息……
“没有……她只是说‘他拿着斧头在砍门’，很害怕，让我救她……背景音很乱，主要是砍门的声音和她哭喊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对了！挂断之前，我好像听到了一声很轻微的……像是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但很快就被杂音盖过去了。我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金属声？”女警追问，“能形容一下吗？像什么？”
“说不上来……就是很短促的一声‘叮’，或者‘咔哒’？”周薇努力描述着那模糊的记忆碎片。
赵伟和女警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技术人员尝试恢复了林晚的手机数据。”赵伟接回话头，“在她的手机里，没有发现今天凌晨三点左右拨出的通话记录。无论是打给你的，还是打给任何人的。”
周薇的呼吸一窒。
“不过，”赵伟顿了顿，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我们在她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个被加密隐藏的音频文件。文件创建时间，是昨天下午。”
周薇抬起头，不明所以。
“文件内容，”赵伟的声音低沉下去，“经过技术处理，我们确认，是一段提前录制好的……求救录音。里面包含了女性惊恐的呼救、‘他拿着斧头在砍卧室门’这句话，以及……模拟的斧头砍门声，和一段类似金属物品坠地的短促音效。”
轰——！
周薇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中，耳边嗡嗡作响。
录音？是录音？！
所以那通让她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冲出家门的电话，根本就不是实时发生的求救！那是林晚提前准备好的！是一个引她上钩的诱饵！
那逼真的砍门声，那绝望的哭喊……全都是演出来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淹没了她，让她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所以……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砍门！她是在播放录音！她早就计划好了要陷害我！”周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带着哭腔，“赵队长！现在你们相信了吧？是她在陷害我！”
赵伟的表情却并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凝重。
“这段录音的存在，确实让林晚之前的某些说辞出现了矛盾。但是，周女士，这并不能直接证明你的清白，反而让案情更加复杂。”他身体前倾，目光如炬，“这段录音说明，林晚很可能预谋了某些事情。但她预谋的是什么？是杀害李锐和那四名陌生人？还是……仅仅是为了制造一个你‘作案’的动机和场景，来陷害你？”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更残酷的问题。
“如果是为了陷害你，她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丈夫，以及四个身份不明的人？这代价是否太大了？而且，以林晚一个女性的力量，如何能独自杀害五个人，其中还包括几名体格强壮的男性？现场虽然有搏斗痕迹，但并没有发现属于林晚的、足以致命的抵抗伤。她睡衣上的血迹，经过初步检测，也大部分是溅上去的，而非直接搏斗所致。”
周薇愣住了。是啊，林晚一个人，怎么可能杀掉五个人？尤其是那四个身份不明的男人……
“除非……她有同伙？”周薇脱口而出。
“这是我们的侦查方向之一。”赵伟没有否认，“但目前的证据，无论是现场的痕迹物证，还是林晚的证词，都更指向你。”
他拿出几张现场照片，推到周薇面前。照片上是凌乱的客厅，血迹触目惊心。“我们在客厅地面上，除了你的头发，还提取到几种不同的鞋印，其中一种与你的鞋码相符。在卧室床头柜上，发现了一个被打碎的相框，玻璃碎片上，除了你的指纹，没有其他人的。”
相框？周薇记得那个相框，里面是她和林晚大学毕业时的合影。她上次去林晚家，根本没进卧室！
“我很久没进过她的卧室了！那指纹不可能是我留下的！”周薇急切地辩解。
“但它的确在那里。”赵伟的语气不容置疑，“还有，关于那四名身份不明的死者。我们正在加紧排查他们的身份。初步尸检报告显示，他们死亡时间略早于李锐，都是在凌晨两点左右。致死原因都是利刃造成的致命伤，手法干净利落，像是……专业人士所为。”
专业人士？周薇的心猛地一沉。
“而李锐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两点半到三点之间。他的伤更复杂，除了锐器伤，还有多处钝器打击伤，似乎……带着某种泄愤的意味。”
泄愤？周薇捕捉到这个词。李锐和人结仇了？还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窜进她的脑海。
那四个陌生人，是来杀李锐的？而林晚……她知道？甚至可能参与了安排？
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灭口，也许是内讧，那四个人也被杀了？而李锐，则被以一种更残忍的方式处决？
最后，林晚用提前录好的录音，把她周薇引到现场，完成这个栽赃嫁祸的最后一环？
这个推测让她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林晚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不仅仅是受害者或者诬告者了……她可能是一个冷静的、残忍的策划者和参与者！
“赵队长，”周薇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希望你们能重点调查林晚！查她最近半年的行踪，查她的通讯记录，查她的财务状况！查她和李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四个死者，一定和她有某种关联！还有，查查她有没有接触过什么……有案底的人，或者，有什么异常的消费记录，比如大额转账之类的！”
她紧紧盯着赵伟：“我承认，我的头发和指纹出现在现场，我无法解释。但这绝对是林晚处心积虑的安排！她了解我的习惯，知道我去她家通常会站在哪里，她完全有机会提前收集我的头发，甚至制造我的指纹！你们不能只盯着我！真正的凶手和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她！”
赵伟沉默地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周薇的话，并非全无道理。林晚身上的疑点确实越来越多。那段提前录制的求救录音，就是一个巨大的破绽。
但是，办案讲究证据。目前指向周薇的证据链，依然更为直接和完整。
“你的这些猜测，我们会纳入调查范围。”赵伟最终开口道，“但在找到确凿证据，推翻现有物证之前，你仍然是本案的重大嫌疑人。恐怕还需要你继续配合我们的调查，留在这里。”
希望的光芒刚刚亮起，又被无情地掐灭。周薇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还是要被关在这里。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一名警员探进头来：“赵队，技术科那边有新的发现，关于那四个死者身份的，有点……奇怪。”
赵伟立刻站起身，对周薇和那位女警示意了一下，快步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周薇和那位中年女警。女警看着周薇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周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请相信，我们警方会尽全力查明真相。如果你还能想起任何细节，无论多微小，都请告诉我们。”
周薇低着头，没有说话。细节？她还能想起什么？她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蛛网，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