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媛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才在一个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落在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蜷缩着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从心底渗出的寒意。
手机在口袋里持续无声地震动着,屏幕一次次亮起,都是沉夜安的名字。
每一次震动都像一根针,扎在她已经麻木的神经上。
她不敢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告诉他,自己被郁蓝峰……那个词她连想都不愿想。
最终,震动停止了。
他发来了一条信息:
「媛馨,联系不上你,很担心。看到信息回个电话好吗?或者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文字里透出的关切几乎让她崩溃。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涌到眼眶的酸涩。
她不能见他,至少现在不能。
她无法面对他干净温和的眼睛,无法承受那份纯粹的关心,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肮脏不堪。
她颤抖着手指,回复了两个字:「没事。」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有点累,想自己静静。晚点联系你。」
然后,她关闭了数据连接,将手机塞回口袋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
她在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斜,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
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麻木交织,让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最后,她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回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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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父母果然关切地询问她昨晚去了哪里,为什么电话打不通。
李媛馨垂下眼睫,用提前想好的、疲惫不堪的语气搪塞道:“和一个……高中同学聚会,太晚了就在外面住了。手机没电了。”
她不敢看父母的眼睛,生怕被看出端倪。
幸好,她一贯安静乖巧,父母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过多追问,只是叮嘱她以后要注意安全,及时联系。
接下来的几天,李媛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她回避着所有人的联系,尤其是沉夜安的。
他的电话,她偶尔会接,但声音干涩,语气疏离,只说些“我很好”、“不用担心”、“只是想休息”之类的话,然后匆匆挂断。
他的信息,她也回复得极其简短延迟。
沉夜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那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像一层无形的墙壁,将他隔绝在外。
他尝试过温和地询问,但她总是避而不谈。
他以为是郁蓝峰的再次出现让她受到了惊吓和困扰,心中对郁蓝峰的厌恶更深,也更加心疼她。
他依旧每天给她发信息,分享一些日常琐事,或者有趣的摄影图片,试图用这种不施加压力的方式,让她知道他一直都在。
他甚至托人给她家送去了一些安神的补品和几本新出的摄影集。
李媛馨收到那些东西时,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
他的好,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此刻的狼狈和不堪。
她配不上这样的好,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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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郁蓝峰,在最初的混乱和一丝莫名的恐慌过后,那种偏执的占有欲再次占据了上风。
他无法忍受李媛馨的彻底消失和沉默。
他开始疯狂地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内容从最初带着悔意的“对不起”、“我们谈谈”,到后来逐渐变得急躁和充满控制欲的“你在哪?”、“回我电话!”、“别逼我去找你”。
每一个他的来电和信息,都像是一把钥匙,重新打开那晚噩梦的盒子,让李媛馨浑身冰冷,恶心反胃。
她将他的号码拉黑,他就换新的号码打过来。
他甚至还去过她家楼下几次,幸好李媛馨足不出户,没有与他撞见,但从父母偶尔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她知道他来过。
这种无处不在的阴影,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
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无形的牢笼里,一边是沉夜安温暖却让她无颜面对的光,一边是郁蓝峰冰冷黏稠、如影随形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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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李媛馨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是郁蓝峰疯狂的眼睛和沉夜安失望离去的背影。
她大汗淋漓地坐起身,在黑暗中喘息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打开台灯,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沉夜安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几张星空的照片,配文是:「今晚的星星很亮,希望你的心情也能晴朗起来。」
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爱他,正是因为爱,所以更不能让他被自己拖入这泥泞不堪的境地。
郁蓝峰就是个疯子,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
她不能连累夜安。
而她自己……那晚的伤痕,太深,太脏。
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或许……
永远也无法真正愈合,无法再以一颗完整纯粹的心去面对他。
一个艰难而痛苦的决定,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她拿起手机,点开了沉夜安的头像,开始编辑信息。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上剜下来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