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的空气属实算不上好，混杂着一股血腥之气。
虽有阳光，却未能温暖这枯竭的大地一分，冰冷入骨，白色的骸骨到处都是，血色彻底掀开伪装，完整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江寒笙没走几步就不行了，腿软的走不了路，行动之间的摩擦感也让他大汗淋漓。
苍默默地跟在他旁边，见人真的走不动了，才弯腰将他抱起，标准的公主抱。
江寒笙只能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双颊染着一层淡红。
他觉得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脸都丢尽了。
本来是自己坚持要走路的，现在还是被抱着走了。
身后是两双亮闪闪的八卦之眼。
守卫一：“你看到没？那就是上清宗的掌门啊，果然是蓝颜祸水，难怪尊上怎么锁着他。”
守卫二：“也只有这般姿容才配得上我们尊上了吧。”
守卫一：“魔后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腿脚不太方便？”
守卫二：“……我觉得是尊上太猛了。”
悉悉索索的话语到了后面便听不清了，江寒笙恨不得换个星球生活。
你们议论人不能背后蛐蛐吗？
半盏茶的功夫，苍将他带到一个大殿内。
瑰丽的花纹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大阵，四方黑色的柱子上刻着血文，金黄色的大阵黯淡无比，似是缺少某种重要的东西。
此处的穹顶一眼望不到尽头，黑色隐匿在高楼，犹如潜藏的凶兽，恐怖与戾气尽数藏匿其中。
被放下来的时候，江寒笙还是懵的。
不是吃东西吗？
苍用行动打破了他的疑惑，祂拉着他来到一角，那里已经摆满了吃食。
“昨日太过剧烈，今日你只能吃些清淡的。”
人被按在椅子上，屁股下还垫着软垫，充分照看了他这个‘残疾人’。
热气腾腾的白粥被端在眼前，苍将人安顿好，自己来到那阵法之下。
江寒笙端着粥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眼神却专注地看向苍。
是什么阵法值得祂如此费神？
脑海中迅速浮现他这一生所见的阵法，一个个排除，愣是没有发现一个相似的阵法。
寂灭被召出，苍修长的手握住它的剑柄，往手心一划！
深红色的血液顺着手心滴落在针眼处，漂浮在上的金色法阵散发着金黄的光晕，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挣扎的身影，犹如要从眼眸中爬出的厉鬼，却被牢牢困在这座身躯。
光晕勾勒出祂优美的下颚线，明明是魔却在这时展现着属于神明的冷漠与轻微的厌世感。
凤眼厌恶地看着流下的鲜血，浓密的眼睫懒懒地垂着，遮住翻涌如海的厌恶与不耐。
在他面前，祂一向很会伪装。
感觉到那人认真盯着自己的视线，苍眼中的情绪在一瞬褪尽，回视那双琉璃般的眼眸，祂在他眼中，看到了温柔的自己。
金黄色的光芒消散，祂就这么握着满手的血来见他。
“吃完了？”
苍来到了他的面前。
“嗯。”
江寒笙抓住祂的手腕，扒拉着那双血手，露出里面那深可见骨的伤痕。
“有药吗？”
江寒笙将手伸到了苍的面前。
问只是因为礼貌，他知道祂肯定有。
果不其然，苍老实地拿出一瓶药给他。
白色的粉末倒在伤口上，皮肉外翻，还流着血，江寒笙倒是一点都不留手。
刺痛感从掌心传来，像是某人在故意泄愤般，要疼得祂叫不出声。
江寒笙心情糟糕透了。
一个两个的，都搞得什么乱七八糟的阵法，以血饲阵，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瞒着他是吧，他还就偏要把这些破阵破了！
“若你无聊，本尊带你去找苛叠。”
苛叠的不稳定性太高，苍不放心他一个人去。
江寒笙没回话，将药粉全倒光后才心满意足的把瓷瓶“啪”的一下放在桌上。
瓷瓶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见人如此，便知道气得不轻。
“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冷冷的质问，琉璃般的眸子似是覆上薄薄的冰霜，望着苍的时候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来自家庭地位的压迫感。
江寒笙可以把任务放到一边，但以血饲阵这种做法，害人害己，搞不好就是神魂俱灭。
他不知道这座阵法的具体作用，但这种情况他见过的也不少，99%会危及自身，他不是傻，也赌不起那1%。
苍完好的手虚虚地搭在江寒笙清瘦的腕骨上，眼神交织，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的忧虑，透过皮囊，来自灵魂深处的交响曲，仿佛时过境迁，在这一刻再次奏起属于自己的旋律。
苍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妥协。
“这座阵法是用来破坏复生阵的阵眼的，本尊身为魔神，血液中蕴含的神明之力可以极大程度地激发这座阵法，斩断复生阵中每个人的联系。”
言下之意，这座阵是用来杀季溟等人的。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们？”
江寒笙望着祂猩红的眸子，问出自己的疑惑。
结果，苍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下意识皱眉，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本尊不知。”
不知？怎么可能不知？祂对他们那么厌恶！
此话一出，苍和江寒笙都愣住了，江寒笙甚至不顾腰上的酸痛，从椅子上站起身，“你还记得自己与他们的仇怨吗？”
苍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祂的记忆……
模糊的画面从脑海中一一闪过，犹如被雾气遮挡的玻璃，迷迷蒙蒙。
只一瞬！头痛欲裂！
模糊的碎片疯狂的撕扯着祂的识海！狂暴地将某些东西践踏、撕碎，手心的疼痛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祂看着眼前熟悉的眉眼，光怪陆离！
眉宇紧锁，疼痛如同夜晚的潮汐，一次又一次地冲刷着记忆的海岸，一同被卷入水中的，到底是什么？
上一次，没有他，没有这个让祂心动的爱人！
指甲陷入皮肉，祂仿佛不知疼痛般，眸中是麻木到极致的空虚。
“别怕。”
江寒笙轻轻开口，细白的手指与其紧紧相扣，掌心的温度将处在疯狂边缘的人拉回，空虚的眼眸只能容下一人，也只能是他。
江寒笙察觉到了祂的异样，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自那一句话之后，苍好像成为了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吃穿住行，与江寒笙寸步不离，生怕他跑了。
这几日，江寒笙一直在魔族的藏书阁翻找相关资料。
不出意外的，一无所获。
一日，江寒笙试探地问道：“苍，我能不能去看看季溟？”
苍眉头紧锁，却没有了之前的恨意，拉住他的衣袖，试探地回道：“能不能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苍的内心很排斥这个名字，祂不想让他去。
江寒笙愣了愣，要是以前他都不敢跟祂提这件事，搞不好就是一夜服务，可最近祂的情况却成了他去找季溟的契机。
祂的记忆或者说情感模糊了很多，所有的行为几乎是下意识，像是刻入骨子里的。
江寒笙安慰祂，“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手上的咒文亮了亮，似乎在肯定这个说法。
苍被他哄住了，但还是不放心他，于是加了个限制，祂会在牢房外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