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梅看见宋秀琴和那个年轻男人出现在宿舍门口,心脏先是心虚地猛跳了一下,随即脸色猛地一沉,对着正弯腰拖拽包裹的秀琴厉声指责道:“宋秀琴!你怎么可以随便带男人上我们女生宿舍楼?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在安静的宿舍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秀琴正费力地将两个包裹往自己床边挪动,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指责,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待她明白李小梅在说什么之后,简直气极反笑。
她直起身,甚至懒得浪费表情跟李小梅多做纠缠,直接翻了个白眼,语气冷硬地回敬道:
“李小梅,管好你自己。你要是嘴里再不干不净的,我现在就去找吴阿姨过来,好好评评这个理!看看宿管是觉得按规矩登记、亲人帮忙送重物有问题,还是某些人整天在宿舍里搬弄是非、血口喷人更有问题。”
吴阿姨这三个字如同一声惊雷,瞬间击中了李小梅的要害。她想起上次的警告嚣张的气焰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她张了张嘴,脸色由红转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最终只能狠狠地瞪了秀琴一眼,愤愤地扭过头,用力咬着手里的冷馒头,仿佛那馒头是秀琴的肉一般。
李小梅猛然间回过神来,急忙喊道:“等等,你刚才说亲人?他是你的亲人吗?是表哥还是堂哥呀?”她的声音中带着好奇和急切。
秀琴懒得理会李小梅的叫嚷,将包裹在床下放好,甚至没来得及拆开,便立刻关上宿舍门,转身走向在楼梯口安静等候的舅舅。
张英澜刚才隐约听到了门内李小梅拔高的声音和秀琴冷硬的回应,此刻见外甥女出来,他一边与她并肩下楼,一边侧过头,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关切,低声问道: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室友冲你喊话了?她是不是为难你了?”
他向来敏锐,已察觉到秀琴与那位室友关系不睦。
秀琴不想让舅舅刚来就为自己的琐事烦心,便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地解释道:“舅舅你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口角,她说话不中听,我怼回去了而已。我们宿舍……关系比较简单,合得来就多说两句,合不来就保持距离,不影响学习。”
张英澜见外甥女说得轻描淡写,眉头几不可见地蹙得更紧了些,心里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沉了下去。他性格内敛,经历也算不得顺遂,比谁都清楚身边若围着几个对自己心存恶意的人,会是多么憋闷和痛苦,哪怕只是言语上的龃龉,日积月累也足以消磨心志。
他不愿外甥女也承受这些。
可见秀琴明显不愿多谈,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将这桩事记在心里。
两人走到宿舍楼下,宿管已经回到了岗位。
她一眼就看见秀琴身边跟着个面生的年轻男人,眉头立刻皱起,目光带着审视。
秀琴反应极快,连忙拉着舅舅的胳膊走上前,语气礼貌又乖巧,主动解释道:“吴阿姨,这是我舅舅,刚从沪市过来看我。刚才您不在,我登记了的,包裹实在太重,我拿不动,舅舅帮我送上楼,马上就下来了。”她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登记簿。
吴勇芳闻言,目光在登记簿上扫过,又落在张英澜那张清秀面容上,见他神态坦然,举止规矩,确实不像是闲杂人员。
她严肃的脸色稍缓,摆了摆手:“行了,知道了,走吧。”
张英澜跟着秀琴,一下午都在京市理工大学的校园里慢慢走着。林荫道、图书馆、教学楼、运动场……秀琴仔细地介绍着,张英澜沉默地听着,偶尔问一两句。
这温馨的舅甥同游画面,落在不同人眼里,滋味截然不同。
而周茂然跟踪了一段路,看着两人之间那种自然流露的亲近,脸色愈发阴沉。
他没有继续跟下去,而是转身出了校门,径直坐上公交车,往城西方向去。
车子在三里河附近一座静谧的四合院前停下。周茂然熟门熟路地推开那扇朱红色的木门,院里正在收拾晾晒衣物的保姆柳婶子见到他,有些意外:
“小周?你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下午没课吗?”
周茂然脸上立刻换上得体的笑容,礼貌地招呼:“柳婶儿,我来找外婆,她在吗?”
“在呢在呢,”柳婶子连忙点头,朝正房书房的方向指了指,“我去跟老太太说一声你来了。”
没一会儿,柳婶子就出来了,对周茂然低声道:“老太太让你进去呢。”
周茂然闻言,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领,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门走进书房。
书房内光线明亮,布置得古雅而肃静。
一位穿着素色旗袍、气质端庄中透着威严的老太太正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手握一支毛笔,凝神在宣纸上缓缓运笔,练着大字。
听到周茂然进来的脚步声,她头也没抬,声音平淡无波,却自带一股压力:
“不在学校好好待着,跑来干什么?不是跟你说过,没事别总往我这儿跑?”
周茂然立刻收敛了所有在外面的张扬,规规矩矩地站好,恭敬地喊了一声:“外婆。”
这位外婆,是他母亲家族的核心人物,阅历深厚,眼光毒辣,也是他能接触并倚仗的最重要长辈。
在她面前,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外婆,我今天来,是有件要紧事想跟您说说,和钟家那边有点关联。”
周茂然知道必须抛出足够分量的理由,直接点出了关键。
听到“钟家”二字,韩玉梅运笔的手几不可见地微微一顿,终于抬起眼皮,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锐利地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周茂然得到默许,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就是您上次提过的,那个皖市来的宋秀琴。我按您的意思接触了,可她性子独,不太理会人。但是,今天她身边突然多了个年轻男人,看着关系匪浅,我担心……会横生枝节,影响后面的安排。”
韩玉梅看着周茂然,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淡与一丝失望:“你也是个没用的,就一个没什么根基的毛丫头,这么久了都拿不下,枉我还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能把这事办好。”
被如此直白地斥责,周茂然脸上瞬间血色尽褪,一阵难堪与恼怒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反驳道:
“外婆!您给的信息是没错,可也没说过她身边会凭空冒出这么个相熟的年轻人,宋秀琴本就对我爱搭不理,防备心重得很,现在又多了这么个人在旁边,我还能如何?硬凑上去吗?”
他的语气带着被轻视的气恼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