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肯进食?”老人声音低沉,优雅的腔调,每个音节都像是经过精心打磨。
佣人小心翼翼说道:“是的,老爷。”
“让医生来。”老人银灰色的眼眸微眯,“给他挂营养液。”
靳墨自从被带到这里后,将房间里里外外砸了个遍。想尽一切办法跟他对抗,发疯一样闹了几天,霍华德让Ely给他带话,“老爷说,如果您继续这样,棠小姐会为此付出代价。”
“出去。”靳墨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像是丝毫不在意他的话。
Ely无奈地耸了耸肩,“小少爷,我还是奉劝您一句,跟老爷对着干对您没有任何好处。”
“滚。”
“您这样伤害自己,没有任何意义。老爷的决定不会改变。”
“吃点东西吧。”Ely仍旧笑得温和,示意门外的人把餐车推进来。
众人前脚离开,就听到身后关门的巨响,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碗碟碎裂声。
“过一会儿再进去打扫吧。”Ely吩咐着佣人,这情形几乎每天都在上演,靳墨倒也不会太为难他们,只是排斥霍华德先生的一切。
第二天,Ely再次笑眯眯地进来劝说,还带了一叠照片放在靳墨面前。
全是偷拍的照片,足足有上百张,完完整整地记录着女孩的生活轨迹。
靳墨拿起照片,面无表情地一张一张翻看着,也不知道是模特太美还是摄影技术太好,这些照片堪称完美,毫无死角。
女孩梳着马尾,穿着校服,有时趴在课桌上发呆,埋头做题时咬着笔杆苦思冥想,跟同学在餐厅吃饭…
那个帅气阳光的男孩一直守在她左右,上学放学,一起去书店买习题。
Ely第一次见到靳墨露出笑容,他把照片收起来,抬起头说道:“拍照的人干偷拍真是屈才了,考虑一下改行去拍文艺片吧,说不定能拿个大奖。”
Ely的目的不在此,他依旧履行自己的劝说职责,“小少爷,您也不想棠小姐失去这平静的生活吧?”
靳墨冷笑,“你讲话太客气了,那老头子原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吧?有话让他自己来说。”
“我会替您转达。”
Ely走到无人之处,卸下那机械的笑,长长叹了口气,少年身上那股不惜毁灭一切的狠劲,跟那个人如出一辙,如果当年不是他动了恻隐之心,现在或许不会阴阳两隔。
靳墨的执拗性子跟他如出一辙,不愧是一脉相承的遗传。这让Ely感到棘手,他向霍华德汇报了情况,“老爷,情况不太妙。”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终传来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叹息。
霍华德赶到时,靳墨已经三天滴水未进,嘴唇因脱水而干裂起皮,靠着意志力睁开双眼,那眼神依旧凌厉,仿佛在告诉他,他根本不在乎生死。
“你就这么死了,不怕她家破人亡吗?那可是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少年冷哼一声,苍白无力地闭上双眼,“你不屑这么做,就别说出来恶心自己了。”
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屑于捏死一只蚂蚁。当年他的父亲脱离了家族掌控,母亲还天真的以为只是父子一时矛盾,可以试着去修复关系,直到死都没能见上霍华德一面。
“因为她们不配。”
霍华德安排医生尝试强行输液,但都在靳墨近乎自毁的挣扎下难以进行,最后直接将人五花大绑到动弹不得,才能往下进行。
“老爷,这不是长久的办法,继续下去恐怕……”Ely垂眸恭敬地说着,“或许我们可以想想别的法子。”
“住口。”老人冷冷打断他的话,目光凌冽,“别忘了你曾经犯下的错,如果再重蹈覆辙,你死都不足以谢罪。”
Ely表情一僵,“我明白了。”
霍华德摆了摆手,“因为爱德格的关系,你恐怕处理不好这件事,你回去,让安振来吧。”
“老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算了。你带着他,再回一趟景市。”霍华德不知想到了哪里,眼中似闪过一丝痛楚,“我也去。”
“我倒要亲眼看看,那个棠朝雨有什么魔力,能让他连生死都不在意。”上次他打算去,医生不允许,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去一趟,他绝不允许历史重演。
*
棠朝雨上了车,跟在她身边的孟磊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上来。
Ely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在照片里见到过,也调查过他的身份,“这位先生,请你下车。”
孟磊一动不动,指了指棠朝雨,“你一个陌生人把她带走,我可不放心!”
Ely示意保镖将孟磊丢下车。棠朝雨开了口,“让他陪我一起吧。”
“你来找我,是靳墨他出了什么事吗?”她急切地又问了一次。
Ely神情复杂地看了孟磊一眼。
棠朝雨知道他介意孟磊的存在,“三石哥,你去前面坐怎么样?”
孟磊原本不愿离开,看气氛凝重,只得坐在司机旁边,看着身后的挡板升起,将声音完全阻隔。
“可以说了吗?”
Ely脸上那职业性的笑容荡然无存,此时此刻就像是个关心孩子的长辈一般,满脸忧愁,“小少爷他一开始有过多次毁灭性的危险行为,后来我们把他关在安全的房间里,他又开始拒绝进食,靠着营养液维持,身体状况很糟糕。”
棠朝雨闻言,只觉得车内空气稀薄,几乎让她无法呼吸,下一秒就要窒息。
“放心,我死都不会离开你。”“大不了死。”靳墨说过的话在她脑海里回荡,他说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我以为你们会有办法…为什么要带走他,是想要看着他死吗?”她喃喃道。
Ely摇了摇头,“老爷他是铁了心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能见见他吗?”棠朝雨怕Ely会错意,补充道:“是见你们老爷。”
“他就在那里等您。”
“好。”
Ely原本还想嘱咐几句,让棠朝雨做好见霍华德的心理准备,可看着棠朝雨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与坚毅,他把话咽了下去,本以为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打了几次交道,他大大改观,这个女孩跟那个天真烂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