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起船帆,从城东郊出发,在南浔古镇想要买一壶酒。装饰雅致的屋舍旁,芦花洁白洁净;红色栏杆的小桥边,柳树长得茂密幽深。带着寒意的渔船,慢慢地停靠在港口;卖桃子的集市上,桃子挂满枝头,像层层叠叠的书页般密集如林。我的人生理想啊,实在是迂腐又疏阔;如今身在他乡,四处奔波,却仍像 “庄舄越吟” 那般,坚守着心底的志趣与乡思。
陈珏的诗句随着橹声在水巷里散开时,程千言正端着茶盏抿了一口,闻言手一顿,茶盏悬在半空,眼底满是惊喜:“好一个‘画屋芦花净,红桥柳树深’!方才苏箬说的通津桥、百间楼,不正是诗里的‘红桥’‘画屋’?这可不是凭空想象,是真真切切把南浔的魂写进去了!”
同船的一名程家长老俯身指着窗外掠过的白墙黛瓦道:“看那河边的屋舍,白墙映着芦花,可不就是‘画屋芦花净’?前面通津桥的红漆栏杆,配着岸边的垂柳,正好应了‘红桥柳树深’,学统这是把眼睛当画笔,走一路画一路啊!”
苏箬站在船头,听得眼睛发亮,李逸雅则是接到:“陈大哥的比喻实在是天马行空,‘桃市书成林’,古往今来也没有这么比喻的,现在想来,将桃子摆成堆,确实像是罗起来的书简。”
陈立峰的镜头及时扫向那片河边的早市,碰巧就有桃摊,弹幕瞬间炸开,比之前更热闹:
【第一首诗这就来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
【“桃市书成林”,简直就是神仙比喻!】
【“张帆出东郭,沽酒问南浔”,我上次去南浔,就是从东城门坐船进去的,还在码头买了米酒!这细节绝了!】
【“鱼艘寒满港”!刚才镜头扫到渔船了!晨雾里的船影灰蒙蒙的,真有 “寒” 劲儿!陈先生连水汽的冷都写出来了!】
【之前还觉得古诗离我们远,陈先生这诗一写,感觉南浔的每一步都是诗!】
【可是先生是早上直接在南浔泛舟的啊(滑稽)】
【狗头】
【文人墨客吗,懂的都懂,艺术加工!就问你这首诗好不好就完了!】
【说实话最戳我的是 “浮家尚越吟”!我在外地工作,这句把乡愁写透了!】
【先生也想家了吧。】
陈珏确实有些想家了,可是,他想的家乡,却并在这个世界。世人总说放下,世事无常,无力改变,明知道只能放下,也每每劝说自己放下,可是,又有几人真的能够放下?
船娘摇橹的动作慢了些,不忍破坏氛围,前方水巷的转角忽然飘来一艘乌篷船,比陈珏等人的船略大些,船檐下挂着两盏暗纹锦灯,船头立着三人,都穿着藏青直裰,腰间系着玉带,见陈珏的船靠近,为首的老者率先拱手,声音隔着晨雾传过来:“陈学统、程太守,老夫沈敬之,在此等候多时了。”
程千言扶着船舷笑了:“沈老哥倒是消息灵通,知道我们今日游南浔。” 陈珏也抬眼望去,只见沈敬之鬓角染霜,却腰杆挺直,身边站着两个中年男子,左边的面色沉稳,是沈家长子沈砚书;右边的眉眼带笑,是沈家二公子沈砚堂,两人都跟着拱手行礼,态度恭敬得很。
沈敬之笑着摆手:“天民学统驾临湖州,又是程太守作陪,这么大的事,南浔哪能没动静?我沈家祖宅就在这古镇里,听闻学统爱泛舟观景,便想着陪学统走一段,也尽尽地主之谊。” 说着示意船娘将船靠过来,两船并行时,沈砚书恭敬递过一个锦盒:“这是家母亲手做的南浔桔红糕,学统尝尝,解解船程的乏。”
陈珏接过锦盒,指尖触到盒面的温意,笑道:“沈老夫人过费心了,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 弹幕里立刻刷起对沈家的讨论:
【!!!沈家家主都亲自来接了?之前不是说沈家跟天民学不对付吗?】
【这阵仗!家主少家主都到了,沈家是真重视啊!】
【肯定是看程太守跟陈先生关系好了,赶紧来示好!毕竟南浔是沈家的地盘,不能落了后!】
【“陪走一段”“尽地主之谊”,这话里全是合作的意思啊!天民学在湖州的人脉要起来了!】
【不知道程千烨现在是什么心情。】
两船并着往水巷深处划,苏箬趁机解说:“前面那座‘广惠桥’是南浔最老的石拱桥,沈家先祖当年还捐过银修缮呢。桥那边就是项王公园的方向,传说是项羽屯兵湖州时的旧址。” 沈敬之闻言接话:“说起项王,学统可知湖州人都称项羽为‘项籍’?当年他在湖州招兵,百姓念他的义,至今还在项王祠里供着香火。”
陈珏点头:“略有耳闻,项羽‘力能扛鼎’的典故,倒是常跟天民学的学子提起,教他们学古人的气节。” 这话正说到沈敬之心坎里,他立刻道:“学统这话在理!我沈家也常教子弟读《项羽本纪》,可惜现在的学子多只知‘霸王别姬’,却忘了他‘破釜沉舟’的勇。若是天民学能多讲讲这些,也是好事。”
陈珏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反倒是看了一眼身旁的程千言。
程千言看在眼里,适时开口:“沈老哥要是感兴趣,日后天民学在湖州办讲座,倒能请你来讲讲项王在湖州的旧事,世家的老典故,比书本上的鲜活。” 沈敬之眼睛一亮,忙应下:“固所愿也!能为学统办学出份力,是老夫的荣幸。”
听到这一唱一和的话,陈珏明白了过来,这是程千言拍过来想要反向订入天民学派的钉子,什么叫天民学能多讲讲这些,也是好事,还没有加入天民学派,连合作关系也只是在停留在ppt阶段,就已经急着想要占位置,摘桃子了?
看来,对付这些世家大族,一刻都不能放松。
“快战马知霸术疏,乌江亭上独欷嘘。
万人三尺俱无用,可惜当年不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