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时陷入沉默。就在这时,一直守在门外、之前给李无根喂过草药的农家老妪,颤巍巍地端着碗热水进来,闻言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三花峰?就在前头那片老林子最深处的山里呀!下大雨的时候,山顶的云彩就会分出三朵,像…像三瓣大白花似的,可好看了!”
“娘!您老糊涂了!”旁边一个黝黑的农家汉子吓得脸色大变,一把拉住老妪,对着江宅等人连连摆手,眼中满是恐惧,“几位贵人可千万别听!那山里…去不得!有…有吃人的妖怪!进去的人,从没见出来过!前些年几个胆大的猎户进去,连骨头渣子都没找到!”
妖怪?江宅、肖华、林悦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越是神秘危险,越可能藏着他们要找的路径。三人暗自将“下雨天”、“三朵云花”、“老林子深处”这几个关键信息牢牢记下。
一夜无话。李无根在林悦的针灸和草药调理下,恢复速度快得惊人,虽离痊愈尚远,但已能勉强行动。天刚蒙蒙亮,一行人便辞别了千恩万谢又忧心忡忡的农家,继续南下。李无根换上了农家提供的粗布衣服,收敛气息,与刘妙锦同乘马车,由江宅三人护卫。
道路愈发崎岖难行,山势渐陡。数日后,一条湍急的大江支流横亘在众人面前,水色浑浊,浪花拍打着岸边嶙峋的礁石——瓯江支流到了。过了这条河,再翻过几座山,便是青田地界。
渡口边,几艘简陋的渡船停靠着。然而,往日里平静的渡口,此刻却被一队盔甲鲜明、杀气腾腾的卫所兵封锁!木栅栏横在路中,插着“缉拿私盐贩,严查往来”的牌子。兵丁们手持长矛弓弩,凶神恶煞地盘查着每一个过河的行人商旅,稍有可疑便拳打脚踢,翻箱倒柜。
李无根透过马车缝隙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江宅三人,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一股冰冷的杀意几乎要透体而出!他重伤未愈,此刻却如绷紧的弓弦——他怀疑是这三人出卖了他的行踪!
“李大监稍安勿躁。”肖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传入车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瞬间压下了李无根的杀意,“朱棣——”他直呼燕王名讳,毫无避讳,“——难道不知道你是奉旨出京,去向藩王求援搬救兵的?”
李无根闻言一愣。
“但眼下,有哪个藩王肯出兵勤王?湘王自焚,齐、代、岷诸王或被囚或观望!”江宅语速极快,分析直指核心,“皇帝布下明暗两手棋,朱棣老谋深算,岂会察觉不出?你李掌印这条明线,在藩王处碰壁,已无威胁。他真正忌惮的,是刘娘娘这条暗线!”
马车内,刘妙锦和李无根脸色剧变。
“江兄弟说得没错,”肖华继续道,目光锐利地扫过越来越近的关卡,“诚意伯刘公,以神机妙算、精通兵法闻名于世!刘娘娘此时轻装简行,直奔青田祖地,朱棣会怎么想?他必然推测,娘娘是要去取一件与兵家至宝相关的重要物件!一件可能扭转乾坤的东西!”
林悦在一旁听得有些迷糊:“兵家至宝?”
刘妙锦却如遭雷击,失声道:“难道…难道是为了那幅‘阵图’?!”她眼中充满了惊骇,“太祖高皇帝在位时,确曾命先祖展示过一幅据传蕴含绝世兵法的阵图!可那图玄奥异常,当时无人能懂,包括先祖自己!先祖曾将此图献于太祖,但太祖言道:‘图是死的,人是活的,朕不信纸上谈兵能定江山!’ 遂在先祖薨逝后,将此图赐还,随先祖葬入墓中…此事极为隐秘,只当是前朝异闻,朱棣…朱棣他怎会知晓?!”
“果然如此!”江宅眼中精光一闪,一切线索瞬间贯通,“朱棣的目标,从来就不止是应天城!他更要断了建文帝一切翻盘的希望!这绝世阵图,便是他必夺之物!”他感知到关卡兵丁身上散发出的、混杂着贪婪与执行命令的冰冷恶意,尤其几个头目模样的军官,气息格外阴鸷,绝非普通卫所兵,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准备闯关!”肖华低喝,手已按在了腰间短棍上。
李无根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决绝的杀意,他悄悄握紧了藏在袖中的一枚淬毒钢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