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母温暖的怀抱和恳切的劝慰下,陈暮心中那点微弱的求生火苗,好不容易才重新燃起了一丝。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在婚礼前两日被无情地粉碎。
王棒棒不请自来,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径直闯入陈暮的闺房。他站在她面前,俯视着这个即将成为他“战利品”的女子,脸上挂着虚伪的和煦笑容。
“陈暮,后天就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了。”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和,“既然你将成为我的妻子,我也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我们……好好谈谈,如何?”
陈暮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他,身影单薄而僵硬。许久,一个清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才缓缓传来:“王公子想说什么,便说吧。”
这回应在王棒棒听来,却像是一种默许。他心中一喜,以为陈暮的态度终于软化,或许她对自己的印象并非全然厌恶。
“陈暮,你应该清楚,” 他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在同辈的年轻修士中,我王棒棒,当属翘楚。你嫁给我,绝非辱没了你。你的美貌,你的天赋……皆是上乘,要说我对你没有半分倾慕,那是不可能的。” 他顿了顿,观察着陈暮的反应,却只看到一个冷漠的后脑勺,“所以,我希望你也不必太过抗拒。只要你真心实意地嫁过来,我必定会好好待你,让你成为这中央城最令人艳羡的女子。你不会觉得……我王棒棒配不上你陈暮吧?”
陈暮缓缓转过身,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极淡、极冷的微笑:“王公子言重了。我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容貌寻常,至于天赋……”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深切的痛楚,“如今更是修为尽失,形同废人。实在不知,还有何处能入得了王公子的眼?”
“这你无需多虑。” 王棒棒摆摆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娶你,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且放心,只要你安分守己,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为我生儿育女……往后,哪怕你手无缚鸡之力,我也定让你享尽世间荣华富贵,一生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证,此生只你一人,绝不纳妾!” 他抛出看似诱人的承诺,语气却带着施舍的意味。
陈暮静静地听着,那抹冰冷的笑意更深了些:“王公子描绘的前景,确实令人心动。想来,世间许多女子都难以抗拒。只是……” 她抬起眼,目光如冰锥般刺向王棒棒,“我从你的话里,听不到半分对我的情意。有的,不过是赤裸裸的利用罢了。至于你说同辈无人能及……且不论我自身如何,至少我那徒弟张望,定比你优秀百倍!”
王棒棒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阴鸷的冷笑:“呵,想激怒我?陈暮,认清现实吧!就算你曾经优秀,现在也不过是个废人!至于你那个宝贝徒弟张望?” 他嗤笑一声,带着残忍的快意,“他早就在一年前,被我王家的侍卫王虎亲手击杀在神弃平原!如今怕是连骨头都化作了尘土!优秀?哼,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谈‘优秀’!”
陈暮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但眼神依旧倔强:“是吗?可我听说,你那侍卫王虎,至今也未归王家呢。王公子,别把话说的太满。我的徒弟,远比你想象的坚韧。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然后……堂堂正正地将你击败!”
“哈哈哈哈!” 王棒棒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狂笑,“陈暮啊陈暮,你还在做那英雄救美的春秋大梦?我早已派人查得清清楚楚!你那徒弟,连岁聿城的边都没摸到!他和王虎一同进了神弃平原,那可是连元婴修士都不敢轻易深入的绝地!王虎死了,你那宝贝徒弟还能活着出来?痴人说梦!”
他猛地止住笑声,凑近陈暮,眼中闪烁着贪婪而疯狂的光芒,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娶你,就是要你做我的炉鼎!待我采尽你的元阴根基,必将成为影之大陆最耀眼的绝世天才!不出十年,我就能踏足圣域,横扫那些所谓的天骄!最终,站在这世间之巅!”
他看着陈暮瞬间煞白的脸,笑容愈发扭曲,“而你……若肯乖乖听话,将来我们的孩子,便能继承我的无上荣光,成为新一代的至强者!到时候,若你那徒弟张望真如你所愿,侥幸未死……”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残忍而兴奋的表情,“我就把他抓来,废去修为,给我们的孩子当牛做马!如何?这未来,是不是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
陈暮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她猛地别过脸,声音冷得像冰:“我与你无话可说,请回!”
“不识抬举!” 王棒棒眼中戾气一闪,猛地伸手,一把捏住陈暮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她白皙的肌肤瞬间泛起红痕。他强迫她抬起头,对上自己充满占有欲和恶意的眼睛,语气轻佻而侮辱,“希望你在大婚之夜,洞房花烛之时,还能摆出这副清高的臭脸!记住,到时候可别喊得太大声,也别太‘开心’,不然……可是会让我很失望的,我的陈暮‘仙子’!”
说完,他狠狠甩开手,带着得意而嚣张的笑声扬长而去。
房门被粗暴地关上。陈暮僵硬地坐在原地,下巴处火辣辣的痛感,远不及心中被撕裂的万分之一。那刚刚被母亲温暖起来的、微弱的火苗,在王棒棒赤裸裸的侮辱和恶毒的计划下,彻底熄灭,只余下冰冷的灰烬和无边的黑暗。被囚禁、被欺骗、被利用、被当作炉鼎……这层层叠叠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泪水无声地滑落,在昂贵的嫁衣上晕开深色的印记,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她残存的意志。
此时,距离天亮已不足两个时辰。张望收敛气息,再次出现在万宝阁门前。
“掌柜在吗?我来取之前约定的东西。” 他的声音透过斗篷传出。
“哎哟!小友,你可算来了!” 万福贵几乎是跑着迎了出来,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我还以为您要等到明日婚礼之后才来呢!” 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张流转着紫色火焰纹路的精致卡片。
“这是本阁最高规格的‘紫焰金卡’,” 万福贵恭敬地递上,“您所需的百年、千年份灵草,以及符箓和折算好的灵石,都已存入其中。卡内自成空间,存取皆凭您的意念即可。小友日后若有闲暇,还请多多关照小店生意啊!”
张望接过那触手温润、隐隐散发着空间波动的卡片,拱手道:“多谢掌柜,下次定当带着更好的丹药前来。”
“好说好说!” 万福贵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小友真是爽快人!因您来的晚,老朽也多得了些时间,特意为您多备了些上品灵草,都一并存在里面了。老朽名唤万福贵,小友下次来,直接唤我老万便是!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在下王章。” 张望随口报了个化名,“若有机会,定会再来与福贵掌柜交易。” 他不再多言,收起紫焰金卡,身影一晃,便消失在渐褪的夜色中。
万福贵站在原地,摩挲着下巴,低声念叨:“王章……王章……炼药师大赛!” 他猛地一拍大腿,眼睛瞪圆,“是了!是那个力压陈暮仙子夺魁的天才炼药师!怪不得……怪不得能拿出如此品相的丹药!时隔一年,此子的炼药术怕是又精进了不少啊!”
张望如鬼魅般回到魂王身边,斗篷下的气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前辈,一切已准备就绪。明日婚宴人多眼杂,营救恐生变故。晚辈想趁天色未明,先去探明家师被囚之处,摸清状况。”
魂王微微颔首,浑浊的目光望向城主府方向:“依你。若有危险,切记以脱身为先,勿要管我。老夫这副残躯,想死也不容易。若你脱险,日后可往圣域寻我。”
“好!” 张望重重点头,“那便请前辈随我先去玉家一趟,打探消息。”
魂王袍袖一卷,两人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玉府之内。凭借着玉如意的通行令牌,张望很快找到了正在后院捣鼓一堆稀奇古怪零件的玉如意。
“哎呀!望望!” 玉如意抬头看见他,惊讶地放下手中一个冒着青烟的小圆球,“你也太猴急了吧?天还没亮呢!人家婚礼又不是半夜三更拜堂,你急什么?”
张望摘下兜帽,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拱手沉声道:“如意姑娘,烦请布下静音结界,张某有要事相商。”
玉如意见他神情肃穆,不似玩笑,脸上的嬉笑之色也瞬间收敛。她二话不说,扬手祭出那套八面玲珑镜,清光流转间,将两人一魂笼罩在内。
“说吧,” 玉如意双手抱胸,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你没憋好屁。又想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张望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实不相瞒,我此来并非观礼,而是……要救陈暮仙子出来。”
“什么?!” 玉如意惊得差点跳起来,指着张望,声音都变了调,“你、你疯啦?!人家陈暮仙子是来结婚的!你是来劫婚的?!你跟她……等等!我记得她给过你培元丹……你们俩……” 她眼中闪烁着八卦和震惊的光芒。
“别瞎猜!” 张望打断她,语气坚定,“现在没时间解释。我只求你告诉我,她现在最有可能被囚禁在何处?若能指路,张某感激不尽!”
玉如意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王思是元婴!明天满城都是高手!就算我知道她在哪儿又怎样?那里至少有十名结丹修士看守!外面更是王家的人层层布防!最低都是炼气后期!你告诉我,你怎么闯?怎么救?怎么跑?!”
一旁的魂王沉默着,但一股沉凝如山岳、浩瀚如渊海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八面玲珑镜的光华都微微摇曳!
玉如意脸色微变,惊疑不定地看向魂王:“元婴中期?!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老怪物?但……就算有他,你们两个对上整个中央城的力量,也是螳臂当车!听我一句劝,别去送死!而且……” 她试图寻找理由,“陈暮仙子是亲口答应婚事的!说不定人家就是两情相悦呢?你何必去当这个恶人?”
张望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锐利,如同淬火的寒铁:“如意姑娘,我了解我师傅。她绝不可能心甘情愿嫁给王棒棒!我张望行事,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你分毫。我只求你,指一条路。”
玉如意看着张望眼中那份近乎燃烧的决绝,那是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孤勇。她小嘴撅得老高,脸蛋气鼓鼓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用力跺了跺脚:“张望!你把我玉如意当成什么人了?!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你居然觉得我会怕被你连累?!”
她愤愤地转过身,背对着张望,肩膀微微起伏。沉默了几息,她猛地转回来,将一个不起眼的、带着指针的罗盘状小圆盘塞进张望手里,语速飞快,声音压得极低: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正好要测试我玉家的防御法宝‘万丈烟幕弹’!这东西可厉害了,一旦激发,半座中央城都会被一种特制的浓烟笼罩!不仅能完全遮蔽视线,还能干扰结丹期以下修士的神识感知!然后……” 她指了指圆盘中心一个微弱的红点,“浓烟的中心点,大概……可能……会有一位仙子住在那里!至于是谁,我可不知道!喏,拿着这个‘子器’,它能感应到母器(烟幕弹)的位置,你就能快速找到红点了!记住!我是在测试法宝!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给你!”
张望紧紧握住那尚带余温的子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郑重抱拳:“如意姑娘,此恩……张望铭记于心!若能活着回来,定当厚报!”
“切!” 玉如意别过脸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娇嗔,“谁稀罕你的报答!你这个……不要命的莽夫!”
看着张望和魂王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玉如意站在原地,许久未动。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个即将被“测试”的、造型古怪的“万丈烟幕弹”母器,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担忧,有敬佩,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要是有男人能为了我……也这样不顾性命地犯傻一次……就好了……” 她低声呢喃,带着少女独有的憧憬和一丝自嘲,“这天底下……像他这样的‘笨蛋’,还能有几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