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汉城。
这座城市的夜晚,被泾渭分明地切割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江南区那些如同未来堡垒般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充满了金钱与科技堆砌而成的、冰冷的秩序感。
而另一边,则是被无数高楼大厦的阴影所笼罩的、仿佛被现代文明遗忘的角落——唐人街。
一辆黑色的出租车,在距离唐人街还有两个街区的地方,便被林耀东叫停了。
“师傅,就到这吧。”
司机透过后视镜,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脚油门,逃也似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林耀东独自一人,双手插在裤袋里,缓步走向那片被昏黄灯光和红色灯笼所笼罩的区域。
一股与汉城格格不入的、混杂着浓重油烟、廉价香料和人类汗液发酵后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的建筑低矮、密集,招牌杂乱无章,狭窄的街道上,污水横流。穿着背心、踩着人字拖的男人,和浓妆艳抹、眼神麻木的女人,在街边三三两两地聚集着,用一种充满了警惕与排外的目光,审视着林耀东这个衣着光鲜的外来者。
这里没有江南区的精致与秩序,只有最原始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林耀东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知道,这种地方,虽然肮脏混乱,却也像一片信息的海绵,吸纳着这座城市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进了一家挂着“兄弟娱乐城”招牌的地下赌场。
赌场内,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香烟、酒精和汗水混合的浊气。十几张简陋的赌桌旁,挤满了双眼通红、神情亢奋的赌徒。
他们的嘶吼声、咒骂声,与骰子在碗中碰撞的清脆声响,汇成了一首属于欲望的、杂乱无章的交响乐。
林耀东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这里,每天都有像他这样,试图用金钱来麻痹神经,或者寻求刺激的赌徒。他们中的大部分,最终的结局,都是被榨干最后一个铜板,然后像垃圾一样,被扔出这条街。
林耀东找了一张玩“梭哈”的赌桌,随意地坐了下来,兑换了十万美金的筹码。
他没有使用任何赌术,也没有开启任何技能。他只是凭借着自己那早已超越了常人的精神力与观察力,平静地,开始了他的“游戏”。
第一局,他输了。第二局,他输了。第三局,他依旧输了。
牌桌上,一个同样是过江来玩的港商,看着他这副“人傻钱多”的模样,忍不住好心地提醒道:“兄弟,别玩了,这里出千的厉害,你玩不过他们的。”
林耀东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四局,他开始赢了。
第五局,他又赢了。
不多时,他面前的筹码,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荷官发牌的动作,开始变得生涩。
周围几个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也悄无声息地围了过来,眼神不善。
“朋友,手气不错啊。”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将一把还在滴着血的剔骨刀,“哐当”一声插在了赌桌上,溅起的木屑,落在了林耀东的牌面上。
林耀东甚至没有去看他,只是将自己最后一张底牌,缓缓地翻了开来。
同花顺。
他将桌上所有的筹码,都平静地,收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他才缓缓抬起头,看着那个刀疤脸,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还好吧,运气而已。”
刀疤脸的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正准备发作,赌场深处,那扇厚重的铁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原本喧嚣的赌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敬畏与恐惧,投向了门口。
一个男人,缓步走了出来。他留着一头杂乱的长发,穿着一件敞开的、能看到胸口狰狞纹身的廉价花衬衫,脚下踩着一双人字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野兽般的原始气息。
他就是张谦蛋。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径直走到赌桌前,拉过一张椅子,用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拿起那把插在桌上的剔骨刀,慢条斯理地,剔着自己指甲缝里的污垢,仿佛那不是一把凶器,而是一件普通的修甲工具。
然后,他才缓缓抬起头,那双如同野兽般,充满了残忍与暴戾的眼睛,饶有兴致地,落在了林耀东的身上,就像在审视一块……即将被自己撕碎的肥肉。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用一口带着浓重延边口音的普通话,慢悠悠地开口了。那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你的手气,好像很不错啊。”
他顿了顿,将剔骨刀上的污垢,吹了口气,吹到林耀东面前的筹码上,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我这个人,就喜欢把运气好的人……手指头,一根一根地剁下来,看看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好运气。”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后那十几个同样是从延边过来的亡命徒,齐刷刷地,从腰间抽出了闪着寒光的斧头和砍刀,无声地,将林耀东所有的退路,都彻底封死。
一场血腥的冲突,一触即发。然而,面对着这如同实质般的滔天杀意,林耀东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意。
他甚至还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丝……仿佛看到了有趣玩具般的,纯粹的玩味。
他看着眼前这个充满了原始暴力气息的男人,在心中,轻声自语。
(一条不错的……野狗。)
(正好,可以用来……看家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