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车窗上，很快被暖气融化成水痕。
姜晚音盯着窗外模糊的山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盒的边缘。
谢停云把车停在观测站外，熄了火。
他转过头看她，“冷吗？”
她摇头，“不冷。”
两人推门下车，风卷着雪扑过来。
观测站的灯还亮着，像是有人等了很久。
赵院长站在门口，穿着厚实的黑色大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箱。
“可算到了。”他说，“再晚点雪封路，我这老骨头就得在这儿过夜了。”
“您怎么来了？”谢停云接过保温箱。
“我能不来？”赵院长瞪他一眼，“整个医学院都在传你们要在雪山办婚礼，学生都快把导航挤崩了。我不来看看，明天上课得被问死。”
姜晚音忍不住笑出声。
“不是办婚礼。”谢停云说，“是来收尾。”
赵院长打量他们俩，“所以之前那些热搜，什么‘教授当众求婚’‘心跳值实验曝光’，都是真的？”
谢停云没否认。
“那你这婚约……到底是不是契约？”
“现在不是了。”谢停云看着姜晚音，“从她说愿意那天起，就不是了。”
赵院长沉默两秒，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那这个你还记得吗？三年前你交给我的东西，说万一出事就交给警方。我一直压在抽屉最底下，今天带过来了。”
谢停云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是《情感唤醒系统伦理审查终止令》，落款有他父亲的签名和医院公章。
“您一直留着？”
“我不懂你们这些高科技。”赵院长哼了一声，“但我懂人。你那段时间天天往档案室跑，查十年前的病历，我还以为你要翻谁的旧账。后来发现你在找一个穿红毛衣的小女孩，才明白不对劲。”
姜晚音心头一跳。
“您知道那天的事？”
“我知道护士长偷偷录了音。”赵院长说，“也知道那个孩子是你。但我不该说，因为你说过，要等她自己想起来。”
谢停云把文件折好放进口袋，“谢谢您守住了最后一道关。”
三人走进观测站，室内温度尚存。
终端机已经黑屏，外壳裂开一道缝，残留的电路板冒着细小火花。
赵院长放下保温箱，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台老式录音机和几盘磁带。
“这是我当年录的查房记录。有一盘，正好是你们说的那个雨夜。”
姜晚音蹲下身，“能听吗？”
“当然。”赵院长按下播放键。
滋啦——
电流声过后，传来年轻护士的声音：“十七床体温三十九度八，意识模糊……家属还没联系上。”
脚步声响起，接着是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话：“哥哥发烧了吗？我可以给他暖一下。”
“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住在隔壁楼，妈妈在值班。我看他一直在抖……”声音靠近，带着犹豫，“我能摸摸他吗？”
短暂安静后，护士轻声答应。
录音里传来布料摩擦声，像是有人脱下外套盖在病人身上。
小女孩小声说：“别怕，我陪你。”
几秒后，少年虚弱的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姜晚音。”女孩回答，“你呢？”
“谢……停云……”
“你好，谢停云。”她笑了，“你要快点好起来。”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姜晚音的眼眶红了。
谢停云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
赵院长关掉录音机，“那天之后，他烧退了，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女孩在哪’。没人告诉他，但他记住了声音。”
“所以他后来学心理学，做情绪监测研究？”姜晚音问。
“不只是研究。”赵院长看向谢停云，“他是想造一个能找回她的机器。哪怕只有一点可能。”
谢停云点头，“系统一开始只是理论模型。直到我回国看到婚书上的名字，确认是你，才真正启动。”
“那现在呢？”赵院长问，“系统毁了，数据清了，你还打算继续查幕后的人？”
“c.w.的身份我已经有了线索。”谢停云说，“蔡维失踪前最后登录的Ip，指向临江广播站地下机房。但他不是主控者，只是一个执行端。”
“真正的设计者……”姜晚音接话，“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一切的人。”
赵院长叹了口气，“你们还想追下去？”
“必须追。”谢停云说，“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证明——我们的感情不是程序设定的结果。”
赵院长看着他们，忽然笑了，“行吧。我老了，不管这些事了。但有一点我说清楚——”
他指着谢停云，“你要是敢辜负她，我就把你开除出医学院。”
说完转身往外走，“走了！晚上还有会！你们自己小心点！”
门关上，屋里只剩他们两个。
姜晚音靠在墙上，抬头看谢停云，“你说……我们是不是早就该遇见？”
“不是早就该。”他说，“是我们终于遇见了。”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相册。
第一张照片是她睡在图书馆的模样，第二张是她在实验室皱眉的样子，第三张是她吃火锅时嘴角沾着油光。
“我拍了很多你。”他说，“从第一次见你开始。”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她突然问。
“什么？”
“我在想，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干嘛总盯着我看。”
“因为我认出来了。”他说，“虽然你长大了，但眼神一样。那种倔强又柔软的眼神。”
她低头笑了。
日落时分到了。
姜晚音闭上眼，琉璃色光幕浮现。
【今日心动值：0】
她睁开眼，“今天还没开始呢。”
谢停云伸手抚过她的发梢，“那就重新开始。”
他拉着她走到主控台前，用手砸碎残存的屏幕，露出后面的线路板。
他撕开一层金属盖，取出一块微型芯片。
“这是系统最后保存的核心模块。”他说，“它还在尝试连接云端。”
“还能用吗？”
“不能用，但能读。”他把芯片插入随身硬盘，连接笔记本。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最后一次数据同步时间：2025年6月17日 23:48】
【同步内容：心跳频率、脑电波峰值、情感波动曲线】
【备注：真爱样本已确认，无需替换】
姜晚音念完，愣住了。
“这是……我们昨晚在烟花下接吻时的数据？”
“对。”谢停云说，“系统最后时刻，采集了我们最真实的一次互动。它终于承认，我们不是替身，也不是实验品。”
她看着那条平稳上升的情感曲线，指尖轻轻划过屏幕。
“所以它输了。”
“不。”谢停云合上电脑，“是我们赢了。”
他牵起她的手走向门口，“走吧，外面雪小了。”
他们走出观测站，天边泛起微光。
山下城市灯火隐约可见。
姜晚音忽然停下，“你说……如果我们从来没重生，也没遇到系统，还会在一起吗？”
谢停云看着她，很久没说话。
然后他松开手，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关于姜晚音的一切》
记录开始日期：2013年9月15日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她哪天迟到了，哪次考试拿了第一，什么时候换了发型，甚至她喜欢喝几分糖的奶茶。
“我找了你十年。”他说，“就算没有系统，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认识你的机会。”
她眼眶发热。
太阳升起来了。
她抬起手，戒指在雪光下闪了一下。
谢停云也抬头看天，“该回学校了。”
“回去干嘛？”
“讲课。”他说，“第一节课，我要讲‘如何用数学模型证明真爱存在’。”
“你疯了？”
“不疯。”他笑着拉她下山，“我只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有些事，科学也算不出来。但它可以被看见，被记住，被实现。”
他们的脚印留在雪地上，一深一浅，通向山下。
手机震动了一下。
谢停云拿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屏幕上是一条匿名短信：
【芯片数据已被第三方接收，来源：临江市立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