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帝俊已经彻底被劫气蒙心,被那道祖当了枪使而不自知!这天庭…迟早要塌…’
鲲鹏暗自咬牙,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掐动,更加坚定了暗中转移资源、谋划退路的决心。
他甚至开始盘算,如何在这场注定毁灭的劫难中,巧妙地避开主要锋芒,为自己攫取最大的好处,无论是残存的灵宝、溃散的气运,还是那些无主的妖族部众…
在鸿钧意志无形的影响与放大下,妖族高层的决策不可避免地滑向极端。
边境的摩擦不再是小规模的试探与对峙,而是迅速升级为不死不休的血腥局部战役。
巫族巡逻队遭遇的伏击越来越频繁,妖族动手的手段也越来越狠辣决绝,往往不留活口,甚至刻意毁尸灭迹。
洪荒大地的边缘地带,血腥味一日浓过一日,量劫煞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凝聚、翻滚,如同暴风雨前不断堆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厚重乌云。
西方,须弥山。
此地依旧是灵气稀薄,山峦贫瘠。八宝功德池旁,池水中那点稀薄的金色功德水波光黯淡。
接引道人面皮愁苦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看着池水,连连发出沉重的叹息,仿佛承载着整个西方的苦难。
准提道人则坐立不安,在原地踱步,目光不时急切地望向东方。
那里传来的浓郁劫气让他心惊肉跳,但心惊之下,却又隐隐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渴望与兴奋在滋生。
东方富饶,哪怕只是从量劫的残羹冷炙中分一杯羹,也足以让西方饱餐一顿。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宏大、不容置疑、仿佛源自规则本身的意念,毫无征兆地直接降临二人的识海,如同天道律令直接烙印:
“量劫将终,西方兴起之机,在于东方残局。引导巫妖,做最后一搏。妖族覆灭后,其遗留之气运、生灵,尔等可酌情收取,以补西方。”
意念来得突兀,去得也干脆,仿佛从未出现,却在他们心神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准提先是一愣,似乎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福音”,随即脸上猛地绽放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
他一把抓住接引的衣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师兄!听到了吗?是道祖!道祖亲许!道祖亲许啊!东方大机缘!合该我西方大兴!此乃天定!”
接引脸上的悲苦之色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浓重了几分,他低垂着眼睑,双手合十,默念佛号,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虑。
他何尝不知这是天大的机缘?
但“引导量劫”四字,背后是何等巨大的因果?
何等滔天的业力?那巫妖二族临死前的反扑,尤其是巫族那些蛮子和平心娘娘,岂是易与之辈?
一个不慎,便是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师弟…”
接引声音干涩,带着劝阻,
“此事…因果深重,业力滔天,还需谨慎行事,万万不可直接沾染其中。当以…‘引导’为主,借力打力,方为上策。”
“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准提眼中精光闪烁,早已盘算开来,哪里听得进劝,
“巫妖皆蛮悍不化,不识天数,合该有此一劫!我西方教义慈悲,正可度化那些劫后余生的有缘众生,接引他们往生我西方极乐净土,免遭轮回之苦,永享安宁,此乃无上功德!”
他说得冠冕堂皇,仿佛已然看到无数生灵皈依的景象。
他立刻行动起来,雷厉风行。
或派遣门下那些机灵狡黠的弟子,或亲自分化出几具气息微弱、难以追踪的化身,隐去行迹,如同鬼魅般游走在那些对巫族恨意最深、或被量劫煞气影响心智变得狂暴的妖族部落,以及部分同样被煞气引动、暴躁易怒的巫族部落之间。
他们从不直接参战,也不显露真身,而是如同最狡猾的毒蛇,在那些充满仇恨、绝望和愤怒的生灵耳边,散布着种种看似“无意”间泄露、实则精心编织的消息:
“听说了吗?巫族那位祖巫巫刚放话了,此战不仅要打赢,更要屠尽妖族,连刚孵化的小妖、未开灵智的妖兽都不放过,说要彻底绝了妖族的根,让洪荒再无‘妖’字!”
“唉,可怜啊…据说帝俊陛下被逼到绝路,得了某种同归于尽的恐怖秘法,打算在最后时刻拉着整个不周山,拉着洪荒大地一起陪葬呢…真是造孽啊!”
“巫族有地府撑腰,根本不怕死!死了还能魂归地府,说不定靠着生前战功还能混个鬼差当当,换个形态继续存在…你们妖族死了,可就真灵湮灭,什么都没了!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言语如同最阴毒的汁液,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本就紧绷欲裂的神经里,进一步激化矛盾,点燃更深的仇恨,彻底断绝了任何一丝在局部达成默契或和平的可能。
仇恨的火焰被浇上了热油,燃烧得更加猛烈、失控。
不周山,盘古殿深处。
粗犷、古老的石殿内,气氛凝重。
帝江祖巫召集了核心的几位兄弟姐妹议事。
空间在他周身微微扭曲,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烛九阴眼眸中,时光长河的虚影缓缓流淌,映照出无数纷乱破碎的未来片段,他的面色异常凝重。
巫刚坐在一旁,眉头紧锁。
他本尊仍在盘古殿最深处闭关,处于消化混沌本源与道源印记的紧要关头,无法分心。
但通过与坐镇地府的平心娘娘之间的特殊联系,他已清晰感知到外界那汹涌的暗流和天道毫不掩饰的恶意。
“最近妖族那些扁毛畜生跟疯了似的!”
共工祖巫烦躁地一拳砸在坚硬的石桌上,发出沉闷巨响,瓮声瓮气地吼道,
“边境冲突就没停过,死了不少好儿郎!要我说,跟他们啰嗦什么?干脆点齐兵马,直接杀上天庭,砸烂他们的鸟巢!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他周身水汽弥漫,却带着一股暴戾的气息。
话音未落,一股莫名的、源自血脉深处的躁动和毁灭欲念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共工心头,让他双眼隐隐泛红,气息都粗重了几分,仿佛下一刻就要失控暴走。
就在这时,一股温厚、磅礴、充满生机与轮回真意的意志,如同无声的清泉,以不周山山根和幽冥地府为核心,悄然扫过整个巫族聚居之地,抚平着躁动的煞气,守护着巫族子弟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