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境擂台结界光幕远比金仙擂台厚重,内部传出的能量波动却更加令人心悸。
登台者皆是一方俊杰,神通碰撞间,法则碎片如光雨四溅,逸散能量灼烧空气发出滋滋异响。
一位身着赤红道袍、面容笼罩在扭曲光晕中的散修登台,引发观战席一片低声惊呼。
其手段酷烈,随意挥手间滔天金焰便如决堤洪流席卷擂台,火焰至阳至刚,焚灭万物,对手往往支撑不过数息便连人带法宝化为飞灰。
炽烈高温将结界光幕灼烧得不断扭曲,维持结界的数位仙官额头沁汗,持续注入法力加固。
“太阳真火?!如此纯度……”
主宾席上,西王母娥眉微蹙,侧首看向仙皇东华。
东王公目光沉凝:
“非大日金乌血脉,绝无可能将太阳真火修至如此精纯。来者不善。”
擂台上,赤袍修士又是一掌拍出,金色火浪咆哮,将一名祭出古铜色大印全力防御的对手连人带法宝吞没,惨叫声戛然而止,只留几缕青烟。满场死寂。
高台主位,巫刚看似慵懒靠坐,一缕强横神念早已如无形枷锁,死死钉在那赤袍修士身上。
“陆压……”
他心中冷笑,
“终于按捺不住要跳出来搅局?想借此立威,打压仙庭气焰?”
此时,一位身着月白道袍、周身缭绕森然寒气的女修飞身上台,正是西王母门下嫡传,精修《玄阴真水诀》。
她面色凝重如冰,深知对手真火可怕,已抱必败觉悟。
就在她全力催动玄阴真水准备硬抗之际,一道细微却清晰、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冰冷细针直接刺入其识海深处:
“丫头,硬扛太阳真火,你撑不过三息。听真:太阳真火性至阳上扬,躁动难安,失之沉稳。你玄阴真水性至阴至柔,润下沉寂。避其锋芒,不可力敌!以柔润下沉特性,缠其根须,耗其本源,以静制动,以柔克刚。谨守灵台,待其力竭躁进、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刹那,窥准其下盘三寸法力流转枢纽,倾力一击,或可险中求胜!”
女修身形微不可察一顿,眼中惊疑如电光石火闪过,旋即被决然取代。
她虽不知传音者是谁,但那声音中的无上威严和对太阳真火本质的洞察,让她选择相信。
对决再启!赤袍修士依旧一掌拍出,灼热拳印焚塌虚空压来。女修不再硬接,身如风中柔柳飘忽疾退,双手掐诀,磅礴玄阴真水奔涌而出,化作漫天粘稠乳白寒雾水幕,层层叠叠弥漫开来,笼罩小半个擂台。
至阳火焰狂龙冲入至阴寒雾,顿时爆发出嗤嗤巨响,大片白汽蒸腾遮蔽视线。
火焰如巨锤砸棉絮,凶兽陷泥沼,威力被至柔至寒的玄阴真水极大分散削弱冷却。
女修身影在浓雾白汽中游走变幻,绝不正面相接,只持续催发玄阴真水,耐心冷却消耗恐怖真火。
“鼠辈!只知躲藏吗?!滚出来!”
赤袍修士久攻不下,感受法力被快速消耗,焦躁渐生。
攻势愈发狂猛暴烈,道道金焰失控溅射,将擂台地面烧熔出坑洞,高温灼得结界光幕噼啪乱响,仙官们脸色发白拼命运转仙元加固。
就在他一次全力爆发将大片寒雾蒸发露出空隙,自身气势达顶峰却又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微妙瞬息,其玄妙身法出现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就是此刻!
一直隐于寒雾深处默默积蓄力量的瑶池女修眸光大盛,蓄势已久的右指并拢如剑,周身玄阴真水极度凝练,化作一根细长尖锐、散发绝对零度寒意的幽蓝玄冰刺,无声破开重重白汽,如暗夜毒蛇直刺赤袍修士丹田气海之下三寸某处隐秘关键的法力流转节点!
“嗯?!”
陆压化身惊觉已迟!
极致冰寒、足以冻彻元神的恐怖劲力已透体而入!
他闷哼一声,周身爆燃的太阳真火如被九天玄冰当头浇下,猛地一滞,随即如沸油遇水般剧烈紊乱反噬,灼热力量倒卷而回,冲得他气血翻腾。
虽凭深厚修为未被重创,但这刹那的破绽与气息紊乱,已被台下紧盯的裁判仙官精准捕捉。
“止!”仙官大喝,一道清冽仙光如天幕垂落,瞬间隔开激斗两人。“此战,瑶池胜!”
赤袍修士周身太阳真火倏然收敛,露出模糊光晕下那双阴鸷冰冷到几乎滴出毒液的眼睛。
他先死死剐了那气息微喘、面色苍白却眼神明亮的瑶池女修一眼,旋即,那毒蛇般的目光,扫过高台主宾席上淡然自若的巫刚及其身旁面露赞许的西王母。
他从鼻腔挤出一声冰冷至极的冷哼,不再滞留,身形一晃化作刺目流火,遁出擂台消失于仙光云海之中。
擂台下的妖族使者团中,一直摇动羽扇作壁上观的白泽,手上动作微不可察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快敛去的愠怒阴沉。
“成事不足的蠢货!”
他心中暗骂陆压擅自行动败阵丢脸,但更多却是一种逐渐蔓延的冰冷警惕。
高台之上,巫刚仿佛才注意到比赛结束,慢悠悠收回那缕强横神念,端起玉盏轻呷一口琼浆,姿态闲适,仿佛台下波澜皆与己无关。
唯有那唇角,一抹转瞬即逝、意味深长的冰冷弧度,悄然显露了他此刻的真实心境。
西王母侧过身,纤指执起玉壶,为巫刚案前空盏徐徐注满琼浆,声音温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道兄方才似乎……格外关注我瑶池那小辈的战局?”
巫刚眼皮微抬,接过玉盏,指尖与西王母的指尖有刹那极轻微的触碰,冰凉润泽。
“不过是见不得有人仗着先天神通,欺负小辈罢了。”他语气平淡,目光扫过台下正被同门围住、面露激动与后怕的瑶池女修,“你这弟子心性不错,临危不乱,是个可造之材。”
西王母唇角弯起一抹了然弧度,她自然不信巫刚会无缘无故出手指点一个陌生小仙。
但她也不点破,只是顺着话头轻叹一声:
“是啊,若非……关键时刻得了高人指点,今日恐怕凶多吉少。那太阳真火,霸道得邪门。”
“火是好火,”
巫刚晃动着杯中玉液,看着那澄澈液体挂壁流转,意有所指,
“可惜用火的人,心术不正,燥气太重,落了下乘。真正的太阳真火,至阳亦至纯,焚灭万物亦孕育生机,岂是这般只知毁灭的暴戾模样?”
这帝俊的十个儿子,要是还这样无法无天,倒是不介意让后羿早点给他教育教育。
西王母眸光微动,听出他话中有话:“道兄似乎对太阳真火颇为了解?”
巫刚轻笑一声,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将目光投向远处妖族使者团的席位,在白泽身上停留一瞬:
“道友可知,玩火者,终有自焚之险。有些人,总以为躲在幕后扇风点火便可高枕无忧,却忘了,火势一旦失控,第一个烧到的,往往就是那纵火之人。”
西王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好看见白泽收起羽扇,正与身旁妖族低声交谈,面色看似平静,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阴霾。
她心中顿时雪亮,方才那赤袍修士,果然与妖族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就是那几位失踪的太子之一。
而巫刚,不仅一眼看破其根脚,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描淡写地挫败了对方的算计,还顺势敲打了幕后之人。
这份眼力、这份手段、这份深不可测的实力……西王母端起自己面前的玉盏,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惊悸与庆幸。
庆幸自己与巫刚、与仙庭,至少目前还在同一阵营。
“道兄所言极是。”
西王母声音更柔了几分,
“这洪荒风大,火势也乱,还是得有道兄这般定海神针,方能稳住局势,不至让某些人掀翻了棋盘。”
巫刚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将盏中琼浆一饮而尽:
“棋盘嘛,自然要稳。但偶尔跳出几只不懂事的虫子,伸手拍死便是,倒也无需太过在意。”
他放下玉盏,发出清脆一声轻响,
“只是下次,若再有这等不识趣的虫子扰了娘娘法会清静,娘娘不妨直接打杀了事,不必顾忌太多。一切,自有巫某担着。”
这话说得平淡,却自带一股睥睨洪荒、无视规则的霸道。西王母心中一定,含笑颔首:“那便,多谢道兄了。”
两人对话间,下方擂台已清理完毕,下一对比试者登台。
但经此一役,高台上那两位轻言浅笑间定人生死、论势洪荒的身影,落在各方势力眼中,愈发显得深不可测,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