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速度极快,风驰电掣,不多时,远方地平线上那座巍峨苍翠、如同巨人般矗立的翠云山已然清晰可见,山巅没入缭绕的云雾之中,更显其雄伟神秘。
然而,随着距离拉近,焦富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翠云山与他记忆中那妖气隐隐、时有狰狞小妖巡哨、充满野性不羁气息的景象截然不同!
如今的翠云山,竟是祥光隐隐,淡淡的金色佛光与五彩瑞霭如同轻纱般缭绕在山峦之间,将整座山脉衬托得宝相庄严。
山间那些原本是妖魔聚居、显得阴森潮湿的洞府入口,竟被仔细修葺过,原本嶙峋的怪石被磨平,洞口砌上了规整的青石,甚至还挂上了简陋的牌匾,虽无金碧辉煌的装饰,却也干净肃穆,远远望去,竟有几分佛寺山门的模样!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把守在那修缮一新的“山门”处的,并非昔日那些獐头鼠目、手持明晃晃兵刃、眼神凶狠的妖兵,而是两个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衣、脑袋剃得锃光瓦亮、双手合十置于胸前、看似眉清目秀、低眉顺眼的小沙弥!
焦富神识何等敏锐磅礴,略一扫过,便已如同洞观火烛般看穿了这两个“小沙弥”的底细——不过是两只颇有灵性、本体似是山猫与麋鹿的小妖,被强行剃了度,换上了不合身的僧袍,在此地装模作样,模仿着佛门弟子的姿态罢了。
那合十的双手还有些别扭,眼神里也残留着属于妖类的警惕与灵动,全然没有真正佛徒的澄澈与平和。想来,这定是牛魔王那厮为了应付佛门监察,或是自己觉得有趣,搞出的这番不伦不类、令人啼笑皆非的场面。
看到此情此景,焦富心中不由得好笑,又想起当年与牛魔王称兄道弟、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痛快岁月,一股恶作剧的念头油然而生,如同沉寂的火山再次冒出了调皮的火星。
他示意身后的仪仗在距离那“山门”尚有百丈之处便按下云头,悬浮于空,自己则整了整那身代表天庭威严的水蓝色巡察使仙袍,对身旁见状欲要上前通报、以正规渠道拜山的西海龙王敖闰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随即,焦富独自迈步上前,步履沉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来到那两个还在努力维持庄严姿态的“小沙弥”面前,面色陡然一沉,如同寒霜骤降,周身那属于天庭大员、历经天罚洗礼的恐怖威严气息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向那两个小妖!
他声音冷峻,如同数九寒冬的冰棱相互撞击,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兀那守门的小和尚!”他故意用了佛门称呼,语气却充满轻蔑,“速去通禀你家主人!就说天庭水部,奉玉帝陛下法旨巡察四海的‘四海巡察使’在此!”他刻意停顿,让“天庭”、“玉帝法旨”这些字眼重重砸在两个小妖心上,随即语气更厉,如同惊雷炸响,
“告诉他,他过往的那些无法无天、罄竹难书的勾当,如今事发了!玉帝陛下已悉数知晓,龙颜震怒!着他速速自缚双手,出来领罪!若敢有半分迟疑,哼!天兵天将顷刻便至,定要踏平你这小小的翠云山,叫他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他这番话,说得煞有介事,语气森然冰冷,充满了兴师问罪的肃杀之气,加之身后那天兵肃立、仙光缭绕的天庭正规仪仗作为背景衬托,更是增添了无比的可信度与压迫感。
那两个本是山林间自由惯了的小妖,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它们灵智初开,被拉来充门面已是忐忑,此刻被焦富那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恐怖威压与“事发了”、“形神俱灭”这些可怕字眼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哪里还顾得上装什么宝相庄严的小沙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腿脚一软,差点当场瘫倒在地,涕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横流出来,沾湿了灰色的僧衣。
它们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转身,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拼命朝着那被改造过的洞府深处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用尽平生力气尖声叫喊,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大王!大王!不好了!祸事了!天大的祸事啊!外面……外面来了个天庭的什么巡察使,说您……说您以往干的那些事情全都发了!让您……让您自己捆了自己出去领罪啊!不然……不然就要派天兵天将来,踏平我们翠云山,让您……让您形神俱灭啊大王!呜呜呜……”
此刻,那被改造得颇有几分禅意、洞壁上甚至还刻了些模糊佛偈的洞府深处,牛魔王正盘腿坐在一个崭新的、却依旧被他庞大身躯压得有些变形的蒲团上。
他面前摆着一壶清茶,茶水早已凉透,袅袅白汽早已散尽。他看似在冥想,实则那双铜铃大眼半开半阖,目光有些涣散,不知神游到了何方,是在回忆昔日的叱咤风云,还是在琢磨那晦涩的佛经,亦或只是单纯地发呆,忍受着这“皈依”后无所事事的憋闷。
突然,洞外传来小妖那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带着哭腔的尖利禀报声,如同冷水泼入热油,瞬间打破了洞内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