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进行到高潮,拍卖环节即将开始。舒缓的音乐稍歇,宾客们三三两两聚拢交谈。
就在这时,会场入口处,出现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陈氏船业掌门人——陈伯礼,带着他的儿子陈少明,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而今晚的慈善晚宴,他显然不在宋家的邀请名单之内。
陈伯礼年过五旬,保养得宜,眼神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但此刻,这份威严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和无奈。
他身后的陈少明,穿着昂贵的礼服,却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往日里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身后,像一只被赶上架的鸭子。
他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所有人都知道,陈家这位少爷,正是前段时间,搅动胡菲儿“堕胎风波”的始作俑者之一。
陈伯礼无视了周围的议论,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被周启明、宋泽基等人,隐隐拱卫在中心的张一清和胡菲儿。
他深吸一口气,拉着不情不愿的陈少明,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张一清面前。
一时间,以他们为中心,方圆数米内竟诡异地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聚焦于此。
“张先生。”陈伯礼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的诚恳,对着张一清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犬子少明,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前些日子受人蛊惑,做出了一些极其无礼、有损胡小姐清誉的事情。陈某管教无方,深感愧疚,今日特地带这不成器的东西前来,向张先生和胡小姐郑重赔罪!”
话音落下,他猛地一扯身后的陈少明,厉声喝道:“孽障!还不跪下!给张先生和胡小姐磕头认错!”
“扑通!”
在无数道惊愕、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陈少明竟真的双膝一软,重重跪在了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
巨大的屈辱感让他浑身颤抖,头几乎要埋进胸口。
“张……张先生……胡小姐……我……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胡说八道!是我该死!求……求您们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陈少明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此刻的恐惧,远胜于那天在深水埗被当众羞辱。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平静的男人,是真的能让他和他陈家万劫不复!
全场一片死寂。
只有陈少明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抽泣声。
胡菲儿看着跪在自己脚下、如同烂泥般的陈少明,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厌恶。
那些恶毒的标题、那些下流的揣测、那些刺耳的诘问,如同毒蛇般噬咬过她的心。
她下意识地,更紧地挽住了张一清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张一清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平静无波。
他没有看跪在地上的陈少明,仿佛那只是一团碍眼的污秽。
他的视线,落在了陈伯礼那张强作镇定、却难掩眼底算计的脸上。
“陈生,”张一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会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淡漠。
“贵公子的膝盖,值几个钱?”
陈伯礼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本想以当众下跪的姿态博取同情,占据道德制高点,逼张一清不得不“大度”原谅。
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
“张先生……”陈伯礼刚想开口挽回。
张一清却不再看他。
他的目光,终于缓缓下移,落在陈少明那张因恐惧和屈辱而扭曲的脸上。
“你造谣生事,污人清白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张一清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陈少明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张先生饶命!胡小姐饶命!”
“饶命?”张一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下一秒!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张一清那只一直放在身侧、看似随意的手,如同闪电般抬起!
啪——!!!
一声清脆到刺耳、响亮到足以让整个宴会厅瞬间失声的掌掴声,骤然炸响!
这一巴掌,快!准!狠!带着沛然的力道!
陈少明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猛地向侧面栽倒出去!
他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清晰的五指印如同烙印般浮现,嘴角破裂,一丝鲜血混合着口水淌下。
他狼狈地摔倒在地,捂着脸,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和火辣辣的剧痛。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狠辣果决的一巴掌震住了!
空气仿佛凝固。
名媛们捂住嘴,阔佬们瞪大了眼,连宋泽基和周启明都微微动容。
谁也没想到,在宋家如此高规格的慈善晚宴上,在港岛几乎所有的名流面前,张一清竟会如此干脆利落地、用最原始也最羞辱的方式,直接给了陈家大少一记响亮的耳光!
张一清收回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看都没看地上如同烂泥般哀嚎的陈少明,目光平静地转向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身体都在微微发抖的陈伯礼。
“陈生,”张一清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一巴掌,是替胡小姐讨还的利息。令郎的‘道歉’,我收到了。希望他以后,学会管好自己的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那些惊疑不定的面孔,最后落在陈伯礼几乎要喷出火的双眼上,一字一句地道:
“若有下次,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冰冷的警告,如同北极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说完,张一清不再理会眼前这对狼狈不堪的父子,也没有去看周围或震惊或敬畏的目光。
他微微侧身,极其自然地牵起胡菲儿有些冰凉的手。
“走吧,这里有点吵。”
他的声音温和下来,与方才的冰冷判若两人。
胡菲儿的手被他温暖的大手包裹着,方才因陈少明而起的冰冷厌恶,和巨大屈辱感,竟奇迹般地迅速消散。
她看着张一清平静却坚毅的侧脸,看着他为自己悍然出手、掌掴港岛豪门大少的那份睥睨与担当,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瞬间充盈了心田。
眼眶微微发热,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转身,朝着宴会厅外——那片洒满星光的露台走去。
那道牵着胡菲儿转身离去的背影,挺拔、决绝,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睥睨。
陈伯礼僵在原地,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再由煞白转为酱紫,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怒到极致。
他看着儿子肿胀的脸,和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宋泽基端着酒杯,缓步上前。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因愤怒而微微发抖的陈伯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张先生是我宋家最重要的贵客,胡小姐更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个份量,你掂量清楚。他们在港岛的名誉,不容轻侮。”
他顿了顿,眼神平静下蕴藏着巨大的压力,“陈生,贵府的家风,看来是时候好好整顿整顿了。港岛虽小,容得下乘风破浪的船王,却未必容得下兴风作浪的蜉蝣。”
这番话,没有疾言厉色,却字字千钧!
宋泽基不仅明确表达了,对张一清和胡菲儿的绝对支持,更是在警告陈伯礼:你陈家的船运生意做得再大,在我宋家面前,也不过是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
陈伯礼的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惨白,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色。
宋泽基的警告,比张一清那一巴掌更让他心惊胆寒!
这意味着,宋家彻底站到了张一清一边,甚至不惜动用其庞大的影响力来针对陈家!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满眼的绝望。
紧接着,周启明也冷哼一声,大步上前。
这位商界枭雄的眼神凌厉如刀,毫不掩饰地剐过陈氏父子,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江湖草莽的狠厉:
“宋生说得对!张师傅是我周家的大恩人,谁敢打他的主意,就是打我周启明的脸!打周家的脸!”
他目光如电,死死盯着陈伯礼:“姓陈的,管好你家的狗崽子!再敢乱吠,别怪我周某人打断他的狗腿,拔了他的狗牙!港岛这地方,丢条狗进海里喂鱼,不是什么新鲜事!”
周启明的话,比宋泽基更直接、更血腥,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他直接将可能的报复手段,说得清清楚楚,毫不顾忌场合。
这既是给张一清看的表态,也是给在场所有人看的警告——周家与张一清的关系,牢不可破,动张一清的人,就是与周家为敌!
两位港岛顶级豪门的掌舵人,一前一后,一个用深沉的权势威压,一个用直白的江湖手段,当众毫不留情地表达了,对张一清最坚定的支持,和对陈家的蔑视与警告!
这无异于,在陈伯礼和陈少明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狠狠撒了两把盐,再重重踩了两脚。
陈伯礼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精心策划的“负荆请罪”,本想以退为进博取一线生机,却在张一清雷霆般的手段,和宋、周两家毫不掩饰的支持下,彻底沦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和自取其辱的闹剧。
巨大的屈辱、恐惧和对未来的绝望,让他再也支撑不住。
他猛地一跺脚,甚至顾不上去扶地上烂泥般的儿子,几乎是踉跄着、狼狈不堪地推开挡路的人,头也不回地朝着宴会厅门口冲去,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索。
他这一走,彻底抛弃了还在地上哀嚎的陈少明。
陈少明看到父亲竟然丢下自己跑了,更加惊恐万状,连滚带爬地追上去,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哭喊:“爸!爸!等等我!别丢下我!”
那副丧家之犬的模样,与曾经趾高气扬的阔少形象判若云泥。
周围的宾客们,从最初的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
看着陈氏父子一个仓皇逃离、一个连滚爬爬的狼狈背影,再看看场中并肩而立的宋泽基、周启明,以及那对已走到露台边缘、沐浴在星光下的身影,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无比复杂。
震惊、骇然、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敬畏和忌惮。
这个叫张一清的年轻人,不仅自身拥有着难以想象的雷霆手段和力量,其身后站着的,更是港岛最顶级的权势——宋家和周家!
宋泽基的含蓄警告,周启明的直白威胁,都清晰地传达出一个信息:张一清,是他们共同维护的人!动他,就是同时挑战宋、周两家在港岛的权威!
这分量,太重了!
那些曾经对张一清有所好奇、轻视,甚至觊觎他身边胡菲儿的人,此刻心中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他们终于深刻地认识到,这个看似低调的年轻人,他拥有掀翻港岛棋盘的力量,也拥有让宋、周两大豪门为其保驾护航的资格!
今晚这场慈善晚宴,如同一场震撼人心的权力宣告。
张一清的名字和他带来的威慑,将深深烙印在在场每一个港岛名流的心中,再也无法磨灭。
露台上,夜风微凉。
张一清松开胡菲儿的手,凭栏而立,俯瞰着山下维港璀璨如星河般的灯火。
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
胡菲儿站在他身侧,看着他平静的侧脸。
方才那雷霆一掌的余威似乎还在指尖,但此刻他的气息却沉静如渊。
晚风吹动她的发丝,也吹散了心中最后一丝阴霾。
她明白,从这一刻起,港岛的天空下,再无人敢轻易将污浊的目光,投射到她身上。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在夜风中几不可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心。
张一清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投向更远的天际线,仿佛在凝视着即将到来、新的风暴。
胡菲儿轻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张一清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投向灯火阑珊的远方,仿佛穿透了城市的霓虹,看到了玄庐内那盏即将蓄满星辰之力的古灯。
良久,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才在夜风中响起:
“等灯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