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鉴真阁”开业已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刚进入腊月的燕京城,寒意渐浓,但“鉴真阁”内却暖意融融,人气比预想的要旺上不少。
开业那天的“惊雷”,虽凶险万分,却也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打响了名头。
程老和董老自然成了座上宾,时不时引荐些圈内朋友或带着疑难物件过来。
张一清凭借过人的眼力,以及对“特殊物件”的敏锐感知,接连处理了几单棘手的鉴定,口碑悄然在小范围内传开。
线上平台也接到了几单咨询和小额交易,赵小刀和楚嫣然像呵护幼苗一样,日夜盯着服务器。
王富贵的“故宫红”墙壁和精心布置的展台,也赢得了不少藏家的称赞。
李思远则像个精密运转的齿轮,将每一笔收支、每一份合同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鉴真阁的资金虽依然不算宽裕,但总算摆脱了捉襟见肘的窘境,像一条小船在风浪后,暂时驶入了相对平静的水域。
这天下午,张一清正在内室为一个明代青花梅瓶做细致的断代分析,放在案台上的手机嗡嗡震响起来。
现在他的手机已鸟枪换炮,不再是以前那寒酸的二手破机子,而是换了最新款的国产大品牌叠屏机。
按照李思远的说法,张一清就是“鉴真阁”的脸面,所以公款账户上,还划定了一部分专款,就是要把这“脸面”给支棱起来。
“若澜?她终于要来了?”
张一清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为了赵小刀足踝那常规医学无法治愈的伤,他早就联系了杨若澜,现在杨女侠终于要来了!
“是我。”接通后短暂的沉默了两秒,电话那头传来了清冷的两个字,那熟悉的声音差点让张一清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若澜,”张一清紧紧握着手机,脸上表情丰富,“你是不是要来燕京了?”
对面似乎不知道要聊什么,只简单回了个“嗯”,过了片刻又道:“明天到燕京机场来接我,我晚上八点到。”
张一清开心得不得了,“好!明晚我一定准时来接你,你肯卖我这个面子,亲自来燕京一趟……”
还没等说完,对面已一盆冷水泼来:“不是卖你面子,我家在燕京有一个爷爷辈交情的爷爷,他年纪大了,我每年都会过来给他送一颗延年益寿的药丸。”
“这样啊……”张一清脸上顿时挂满失望。
“嗯,明天见。”
还没等张一清多说两句,对面已挂断了电话。
这小妮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张一清有些挫败的盯着黑屏的手机,突然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没变也挺好的!
——
燕京国际机场t3航站楼,国际到达大厅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张一清穿着件质感不错的深灰色羊毛大衣,站在接机的人群中,目光紧盯着不断滚动的航班信息屏。
屏幕上,杨若澜乘坐的湘航3U8888航班状态终于变成了“已到达”。
他下意识地理了理衣领,心里莫名有点紧张。
自从桃花坳一别,几个月过去,发生了太多事。
他不再是那个在奶茶店为学费发愁的山村少年,成了在燕京城里挣扎创业的“张师傅”;而她,依旧是那个清冷如霜、身手高绝的“杨女侠”。
再见面,让他多少有点忐忑。
“不是特意来看我……”
张一清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压下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打起精神。
无论如何,能再见到她,总是好的。
人流开始涌出。
张一清踮起脚张望,很快,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闯入视野。
杨若澜穿着简单的黑色修身长裤,同色高领毛衣,外罩一件米白色短款羽绒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利落。乌黑的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线。
她推着一个不大的银色登机箱,步伐稳健,眼神清亮。即使在嘈杂的人群中,也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场,像一柄尚未出鞘的利剑。
“若澜!”张一清挥手,快步迎了上去。
杨若澜闻声望来,清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平静。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嗯,来了。”声音依旧是山涧清泉般的冷冽,听不出太多情绪。
“一路辛苦。”
张一清自然地伸手去接她的行李箱,“车在外面,先替你接风洗尘,找个地方吃个饭,然后送你去酒店安顿?”
杨若澜没有拒绝,松开了拉杆箱,“不用麻烦,去陈爷爷家附近找个地方住就行。明早要去拜会他老人家。”
“陈爷爷?”张一清心中一动。
“嗯,陈爷爷是我爷爷的故交,以前是部队里的首长,退休多年了,住在西山疗养院那边。”杨若澜言简意赅,似乎不愿多说。
张一清点点头,心中却翻起波澜。
部队首长,退休住在西山疗养院……这位“陈爷爷”的身份,恐怕比想象中还要贵重得多。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
张一清开来的是一辆新买的黑色帕萨特,为了“鉴真阁”撑门面和跑业务,在王富贵的强烈建议下购置的,花掉了工作室不小一笔流动资金。
车子驶上机场高速。
车厢内一时有些安静。张一清专注开车,杨若澜则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燕京夜景,霓虹在她清亮的眸子里投下变幻的光影。
“你……”张一清斟酌着开口,“杨叔叔他身体还好吗?”
“嗯。”杨若澜应了一声,惜字如金。
“咳,”张一清摸了摸鼻子,试图找点话题,“那个……京城变化挺大的吧?”
“还好。”依旧是简洁的回答。
张一清有点挫败感,这丫头还是那么冷。
他正想着要不要干脆闭嘴,杨若澜却忽然转过头,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丝审视:“你受伤了?右臂。”
张一清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她眼力这么毒,石膏拆了这么久,只是动作偶尔还有些微不自然,竟然被她看出来了。
“呃……一点小意外,已经好了。”
“跟人动手了?”杨若澜追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
“嗯……遇到点麻烦,解决了。”
张一清含糊道,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想把她卷进自己的恩怨里。
杨若澜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张一清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只能故作镇定地目视前方。
最终,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淡淡地抛出一句:“下次小心点。”
这句平淡的关心,却让张一清心里莫名一暖。
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嗯,知道了,女侠。”
杨若澜没再回应,但侧脸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
车子抵达西山附近,一家环境清幽的连锁酒店。
张一清帮她办好入住,送到房间门口。
而杨若澜没有一点让他进去坐坐,或者聊天叙叙旧的意思,只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那个……”张一清摸了摸鼻子,“时候不早了,那你早点休息吧。”
“你变了……”杨若澜突然低低说了一句。
张一清身子一僵,继而长叹口气,“若澜,人都是会变的……”
“你不再是桃花坳的狗娃了。”杨若澜紧盯着张一清的双眼,语气中似是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失落。
“若澜,我……”
杨若澜转过身站在房门前,却没有伸手打开房门,“明天早上送完药,大概中午我就有空了。”
她背对着张一清,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意思却很明显——你有空吗?
张一清心头一跳,立刻道:“好,那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嗯。”杨若澜点点头,干脆利落,“中午十二点,楼下等。”说完,便刷卡进了房间。
留下张一清在走廊里,心跳还有点快。
啊呸!我感觉自己就是个舔狗!
张一清在心里狠狠骂自己,脸上却露出美滋滋的笑容,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沉稳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