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传来江叙白的声音:“数据传完了。”
我正贴着铁管往前爬。膝盖撞到锈迹斑斑的接缝,疼得我皱眉,但我不敢出声。
头顶有脚步声。追兵撬开通风口盖板,就在我刚才经过的那段管道上方。我屏住呼吸,手肘一滑,不小心碰到了前面江叙白的后腰。
他没回头,低声说:“别碰我口袋。”
声音很哑,但我还是听出来了——他平时再疼也不会这么说,更不会这么凶。
我偏头,用手机屏幕的一点光往他胸前看了一眼。左胸口袋鼓起来一块,边角露出金属反光,像挂了个东西。
这人什么时候戴十字架了?
我没多想,伸手就往他口袋摸。指尖刚碰到那东西,江叙白突然侧身要躲,结果牵动肩膀的伤,身子一晃,差点掉进旁边的检修井。
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拉回来,顺手把那东西抽了出来。
是块银色十字架,巴掌大,边缘磨得很亮。正面什么都没有,翻过来一看,背面刻着三个数字:0723。
我的心跳停了一下。
这不是日期。是我的代号。
档案上写着:沈知意,女,出生时间不明,被发现于七月二十三日清晨五点十七分,江城妇幼保健院三楼走廊垃圾桶旁。
后来师父查过,那天夜里护士记录断了,监控全黑。我身上只裹着一条带血的毛巾,脖子上挂着半块银吊坠。
现在这块十字架上的“0723”,和当年医院系统里我的临时编号一模一样。
更让我害怕的是——这个样式,我在记忆回放里见过。
十岁那年,我在养母家阁楼找到一台录音机,第一次完整听到自己的童年片段。画面里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戴着狐狸面具,抱着一个婴儿,另一只手握着一枚银十字架,低头看了很久,才塞进婴儿的衣服里。
那个婴儿,是我。
眼前的十字架,除了旧一点,其他地方完全一样。
我手抖,差点把十字架扔了。
江叙白察觉到了,伸手来抢:“还给我。”
“你从哪拿的?”我压低声音问。
“不重要。”他咬牙,“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是你从顾明远那儿偷的?还是……”我盯着他,“你早就认识那个戴狐狸面具的人?”
他不回答,抬手又要抢。我往后缩,背靠铁管,冷汗顺着后背流下来。
空气忽然变了。
一股刺鼻的味道飘进来,像消毒水混着烧焦的塑料,呛得我鼻子发酸。
江叙白脸色一变,立刻捂住嘴:“是催泪瓦斯加神经抑制剂,浓度不高,但你不能吸。”
“那你呢?”我咳了一声。
“我比你多经历过三次这种毒气。”他喘了口气,“小时候训练过的。”
我翻白眼:“你还真把自己当特种兵啊?”
话没说完,头顶传来金属摩擦声——有人在拆通风管。
江叙白快速看四周,目光落在右边一条窄道上。那里是废弃排污通道,入口被铁栅栏封着,缝隙刚好够人钻过去。
“走那边。”他推我。
“一起走。”
“我不行。”他摇头,“我失血太多,动作慢,带着你会拖后腿。”
“少来这套。”我拽他胳膊,“上次跳泳池你也这么说,结果差点淹死。”
“这次不一样。”他看着我,眼神很沉,“他们要的是你,U盘在你手里,我引开他们更容易。”
“可你要是死了——”
“我不会死。”他打断我,“但你必须活着。去找周明。”
我愣住:“心理老师?她不是被开除了吗?”
“她没走。”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皱纸条塞进我手里,“她说过,如果有学生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可以去后巷面包车找她。那是暗号。”
我皱眉:“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试过。”他扯了下嘴角,“三年前,我以为自己只是个失败的克隆体,半夜去敲过那辆车的窗。”
我心里一紧。
他还想说什么,突然咳了起来,嘴角流出一丝血。
“你中毒了!”我伸手扶他。
“没事。”他推开我,把黑色U盘重新扣在我手腕上,“记住,别信任何人,除非她主动提起‘0723’。如果她说出来,你就把十字架给她看。”
“那你怎么办?”
“我能脱身。”他冷笑,“你以为顾明远能困住我?他忘了,我八岁就会拆炸弹。”
说完,他转身朝主通道走去,脚步不稳,但没有回头。
我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枚冰凉的十字架,喉咙发紧。
“江叙白!”
他停下。
“你要敢死——”我声音发抖,“我就把你小时候尿床的事发全校公告栏。”
他肩膀抖了一下,没回头,只抬起一只手挥了挥,像是在笑。
下一秒,他冲进烟雾里,故意踢倒一段铁架,发出很大响声。
追兵立刻调头,脚步声跟着他远去。
我深吸一口气,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钻进排污通道。铁栅栏刮破校服裙,膝盖蹭出血,我也顾不上。
通道越来越陡,最后变成近乎垂直的滑道。我咬牙闭眼,直接滚了下去。
砰!
摔在一堆湿垃圾上,臭味扑面而来。我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沾满菜叶和烂纸箱。抬头一看,外面是学校后巷的垃圾区。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
远处一辆白色面包车慢慢开近,车灯照到我脚边那只破鞋。
我抹了把脸上的脏东西,紧紧握住十字架。
车停了。
车窗摇下半截,露出周明的脸。她穿着浅绿色连衣裙,头发盘成发髻,手里拿着一瓶薰衣草喷雾。
“同学,”她轻声说,“你看起来,像是个迷路的孩子。”
我没动。
她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四点零三分。七月二十三日,是你回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