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排水管爬出来的时候,膝盖直接磕在水泥地上,疼得眼前一黑。
肺里还像塞着一团湿棉花,呼吸带劲儿地抽。江叙白先翻上来,转身就把我拽出去,动作利索得不像刚在水底下差点憋死的人。
他顺手把井盖推回原位,拍了两下灰,扭头看我:“还能走?”
我扶着墙站起来,校服裙子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头发糊在脸上,活像被捞上岸的落水狗。“你说呢?”我抖了抖袖子,“我现在这状态,体育课跑八百都算极限挑战。”
他没笑,只是脱下白衬衫往我头上一罩:“穿上。”
“你穿啥?”
“我体温比你高五度。”他说完就往前走,背影挺直,半点不拖泥带水。
我套上那件还带着体温的衬衫,领口有点紧,袖子长出一截,但奇怪的是,居然不冷了。
我们贴着墙根往教学楼摸,巡逻保安刚转过拐角,手电光扫过地面,我们立马蹲下。江叙白手指轻轻搭在我腕上,一下一下地数秒,等脚步远了才继续前进。
快到主楼时,我忽然停住。
走廊尽头那块电子屏,平时滚动播放课程表和天气预报,现在整面通红,大字一闪一闪:
【成绩数据库已清除,恢复时间待定】
广播紧接着响起来,机械女声重复播报:“请全体师生暂勿登录教务系统,技术部门正在紧急处理……”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不是因为成绩——谁在乎那玩意儿啊——而是因为我手腕上的黑绳,正微微发烫。
师父给的U盘,在没人动它的情况下,自己热了。
这玩意儿平时安静得跟死物一样,只有感应到高阶协议入侵才会升温,说白了就是黑客界的烟雾报警器。
我抬眼看向江叙白,他也正看着我,眼神一点没乱。
“冲你来的?”他问。
“不然呢?”我冷笑,“全校几千人,偏挑这时候清数据?还特地让广播自动播?演给谁看?”
他点头,二话不说拐进教师办公室走廊。门锁是老式弹簧扣,他从裤兜掏出一根铁丝,三秒撬开。
屋里黑着,他反手关门,借着窗外路灯的光找到内网终端,开机登录管理员权限——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账号密码,反正系统没拦他。
屏幕亮起,代码流刷得飞快,全是加密日志。
我站他身后,闭眼启动“记忆回放”。
刚才电子屏闪过的红字画面,被我一帧帧拉回来重放。放大、暂停、逐字符扫描——终于在第三遍时,发现不对劲。
那一串报错代码里,混着一个极短的异常序列:`ZS_0723_dEL_oVERRIdE`
“停!”我睁眼,“查这个。”
江叙白手指一顿,迅速调出原始日志,顺着这条记录逆向追踪。他敲键盘的速度快得离谱,指节绷得发白,屏幕上跳出来的代理节点一个接一个,三层跳板,全在境外。
“啧。”他忽然嗤笑一声,“就这点水平?连跳板服务器都没做动态伪装。”
我靠在他椅背上,喘了口气:“别得意太早,能触发我U盘预警的,不可能是菜鸡。”
他没说话,继续深挖。几分钟后,日志底层浮现出一条残留指令:
【删除标记为ZS_0723的数据备份,执行后自毁痕迹】
我呼吸一滞。
ZS——我的代号缩写,Silent的初始字母。
0723——我被从医院抱走的日期。
这不是攻击学校系统,是冲着我来的精准清除。
他们想抹掉一切可能暴露我身份的数据痕迹,包括那些被我悄悄备份的成绩单、考勤记录、甚至图书馆借阅信息。
这些人,怕的不是学校瘫痪,是怕有人顺着数据链,扒出我不该存在的“过去”。
江叙白回头看我:“现在怎么办?报警?”
“报个屁。”我摇头,“这种级别的操作,背后肯定有掩护。警局系统说不定也被动了手脚。”
他点头,手指没停,已经开始部署反追踪脚本。程序伪装成系统维护进程,向外释放虚假信号包,诱导对方再次连接。
“钓鱼?”我问。
“嗯。”他嘴角微扬,“让他们以为删干净了,自然会松懈。”
我摸出U盘,插进接口。
“夜莺之眼”启动。
这是我半年前埋在校网里的隐形防火墙,能静默监控所有异常访问,不会触发任何警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程序加载完毕,界面跳出一行小字:【监听模式开启,异常连接将自动记录Ip及行为路径】
“成了。”我把U盘拔下来缠回手腕,“接下来,等鱼上钩。”
江叙白关掉主界面,只留后台运行,然后把电脑恢复原样。我们正准备撤,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不是保安那种沉重皮鞋声,是平底鞋,节奏稳定,像是老师晚归查班。
我俩对视一眼,立刻熄灯,躲到办公桌后面。
门把手转动。
我没动,江叙白却突然伸手,一把攥住我手腕。
不是紧张,也不是警告。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我掌心那道旧伤。
我愣了下。
这动作……怎么有点熟?
好像在哪见过。
可没时间细想,门开了。
一道身影走进来,背光看不清脸,但能看见她手里拿着平板,低头在查什么。
她走到终端前,坐下,登录账号。
屏幕亮起的一瞬,我瞳孔一缩。
那界面……根本不是学校教务系统。
而是一个加密控制台,右下角有个图标——是个录音机。
跟我养母家阁楼里那个,一模一样。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江叙白也察觉到了,握着我的手收紧了些。
女人在键盘上敲了几行命令,屏幕弹出提示:【目标数据清除完成,是否启动二级净化?】
她点了“是”。
下一秒,终端突然黑屏。
她皱眉,重启,再登录——发现日志里多了两条异常记录,其中一条写着:“未知设备接入,疑似反向追踪。”
她脸色变了,立刻拔掉网线,合上电脑,起身就要走。
可就在她转身时,江叙白猛地从桌后站起,一步跨到门口,挡住了她的去路。
“周老师。”他声音很平静,“这么晚了,查什么系统?”
心理老师周明抬头看他,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压下去,勉强笑了笑:“江同学?你怎么在这儿?我在查今天的数据故障,你们……不该在这里。”
我没说话,只是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盯着她手里的平板。
屏幕还没完全熄灭,最后闪过的页面上,有个文件夹名:
【ZS-project \/ phase 2 Initi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