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溅到我鞋面上的时候,第一个“宋璃”已经抬起了手。
她那张和假千金一模一样的脸,正咧开一个生硬的笑。不是演,是程序设定的笑容模块加载成功了。
我握紧金属管,刚要动手,江叙白突然按住我肩膀:“别打脸。”
“啥?”
“它们靠信号同步。”他扯下眼镜,顺手把镜腿掰断,“U盘能干扰一次,不代表能干扰三十次。”
“那你打算用眼神杀退敌?”
“用这个。”他一把撕开衬衫,心口那道子弹疤露出来,在红光下泛着暗紫色的纹路,“十三年前他们给我打的那一针,不是毒,是基因优化剂——现在它醒了。”
我愣了两秒:“所以你现在要变身奥特曼?”
“差不多。”他闭眼低喝,“Silent,接我信号!记忆回放,倒带至1998年实验室画面!”
话音落下,我脑子里的画面自动跳转——昏暗灯光下,戴狐狸面具的男人正把一块银吊坠掰成两半,分别放进两个婴儿的襁褓里。他低声说:“双生子血脉共振之时,即是重生之始。”
我猛地睁眼,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半块吊坠。
江叙白也从贴身衣袋里掏出另一半。
两块银坠刚碰到一起,就“砰”地炸出一道血红色的光,像过年时被人强行塞了个窜天猴。空中浮现出一个完整的家纹图案,长得像个被pS歪了的族徽,但气势十足,逼得最近那个“宋璃”往后退了半步。
“成了?”我问。
“还没。”江叙白盯着吊坠,“差个启动密码。”
“还得刷脸?指纹?虹膜?”
“血。”他说完,直接咬破手指,把血滴在吊坠中央。
我翻了个白眼:“你属吸血鬼的?”
他也瞪我:“要么一起流,要么等死。”
我咬牙切齿地划破掌心,血刚滴上去,吊坠“嗡”地一声震起来,我和江叙白心口同时浮现一道发烫的纹路,跟wiFi信号满格似的闪着蓝光。
远处广播突然响起,顾明远的声音慢悠悠飘来:“不错嘛,你们居然真能把吊坠拼上。可惜啊,你们以为这是钥匙?其实……是开关。”
话音未落,他从冷冻舱之间的过道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串紫檀木佛珠,脸上挂着那种电视里慈善企业家接受采访专用的微笑。
“你们不过是实验成功的副产品。”他摊手,“真正的完美体,早就诞生了。”
我冷笑:“你说的是宋璃?她连指甲油都涂不匀,你也敢叫完美?”
“她只是过渡品。”顾明远拍拍手,身后十几个已苏醒的“样本”齐刷刷跪下,头顶冒出淡蓝色的数据线,全连到他身上,“我现在用的,可是你们亲爹捐的躯壳——借尸还魂,懂不懂?”
“哦。”我点点头,“所以你是租的房子住别人身份证?怪不得电费交得勤。”
江叙白没理他,只低声对我说:“吊坠认血脉共鸣,不是暴力破解。你得让它‘认主’。”
“怎么认?背家规?磕三个响头?”
“想想你最恨他的那一刻。”
我闭眼。
记忆回放自动跳到十岁那年,我在养母家阁楼发现录音机,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听见了十三年前医院里的哭声——是我的,也是另一个孩子的。接着是顾明远的声音:“两个都活下来了?那就把其中一个送去火葬场,趁热烧。”
我睁开眼,眼里大概已经冒火了。
“行了。”我说,“它认我了。”
我抓起合体吊坠,冲向顾明远。
结果离他还有三步,就被一股无形力场弹飞,后背撞上冷冻舱,疼得我想当场写篇《论人类骨骼的脆弱性》。
江叙白把我拉起来:“别硬来,他是靠克隆体供能的活体服务器,得从内部瓦解。”
“那你有U盘吗?我这有个病毒,叫‘蓝屏死机.exe’。”
“用这个。”他把手覆在吊坠上,声音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十三年前你打进我体内的,是基因优化剂。今天,我还你一场系统崩溃。”
吊坠开始发光,越来越亮,亮得我以为自己要升天。
顾明远脸色终于变了:“不可能!你们不该有自主意识!程序设定你们只会服从!”
“问题就在这。”我把吊坠狠狠插进他咽喉,“我们根本不是你写的代码。你是造反派,我们是原厂正版。”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老式打印机卡纸。
紧接着,江叙白低吼一声:“引爆!”
强光从吊坠炸开,顺着顾明远全身经络逆流而上,他皮肤开始龟裂,血管变红,整个人像一台超负荷运行的微波炉。
“不——!”他嘶吼,“我是为了人类进化!我是大爱无疆——!”
“省省吧。”我抽回吊坠,“你连充电器都不配拥有。”
下一秒,他整个人“轰”地化为灰烬,只剩地上一小撮黑灰,外加一根烧焦的紫檀木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混着臭氧,闻着像我家楼下电器维修铺着火了。
我喘着气,低头看手里的合体吊坠。家纹还在微微发烫,像刚烤好的红薯。
江叙白靠在控制台边,衬衫敞着,心口纹路慢慢褪去。他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下:“你刚才那一句‘充电器都不配’,挺社会的。”
“那当然。”我甩了甩手腕,“我可是网吧十年老用户,懂得很。”
他摇摇头,正要说话,广播突然又响了。
这次不是顾明远。
是个机械女声:“检测到核心协议摧毁,启动最终封锁程序。本区域将在三分钟后完全封闭,所有出口自动熔断。”
我抬头看天花板,通风口正在缓缓关闭,金属板“咔咔”作响。
“所以说……我们现在是被困在反派基地的主角团标配剧情?”
“嗯。”江叙白走过来,把染血的吊坠放进我手里,“不过这次,咱们是反派本人。”
我捏紧吊坠,余光扫过那些还没完全苏醒的冷冻舱。有些舱体仍在震动,营养液缓慢排出,仿佛下一秒就会坐起更多“宋璃”。
江叙白忽然伸手,轻轻碰了下我后颈的胎记。
“怎么?”
“没事。”他说,“就是确认你还活着。”
我白他一眼:“你要真关心我,下次别穿白衬衫来打架,血渍洗不掉的。”
他低笑一声,正要回嘴,大厅角落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是某个冷冻舱的玻璃裂了。
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我们同时转头。
一个“样本”正缓缓抬起手,抹去脸上的营养液。
她的眼睛睁开了。
不是空洞的扫描模式。
而是……带着情绪的,死死盯着我们。
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一句:
“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