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枚安全扣，金属边缘硌着掌心，像块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铁片。
宋璃还在低头系鞋带，肩膀抖得跟手机震动模式似的。我知道她在憋笑，毕竟在她眼里，我马上就要变成高空拓展课的“意外身亡案例”了。
可她不知道，我早就把问题扣塞进了袖口，顺手摸出兜里那个编号模糊的报废品——上周修空调的师傅落下的旧货，连系统都扫不出来。现在我腰上挂着的，是条真·保命绳。
体育老师喊：“两人一组，互相检查装备！别闹着玩！”
我转身就朝宋璃走过去，脸上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咱俩一组呗？你给我检查，我给你检查，公平吧？”
她抬头，眼神有一瞬间晃动，但很快又扬起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好啊……知意，我们可是姐妹呢。”
“姐妹？”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你可得认真点查，别让我摔死了，不然我爸得多伤心。”
她说着就开始装模作样地看我的安全扣，手指划过卡扣边缘，动作轻柔得像在给男朋友系围巾。
但我清楚得很——三分钟前，她脱手套时用指甲在原扣内侧刮了一下，制造应力裂口。这招挺阴的，表面看不出毛病，只要受力一冲，咔，直接断。
可惜她忘了，我脑子里自带回放功能。
而且我还记得图书馆顶楼那张照片背面浮现的字：S-09 | 记忆重启。
现在我手里的报废扣，编号正好是S-09。
巧吗？太巧了反而不像巧合。
“你这扣子……有点旧。”宋璃皱眉，语气带着点试探。
“哦，备用的。”我眨眨眼，“你说万一主扣坏了呢？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她没再说话，只轻轻点头，然后把自己的安全扣递过来让我检查。
我接过，翻来覆去看了两眼，没问题。但她这套装备和我是串联的，只要她那边不断，我这边就算松了也能吊住。
行，那就陪你演到底。
我们爬上跳台，风从操场那边吹过来，带着点塑胶跑道晒化的味道。底下一群人仰着头，李萱举着手机狂拍，估计已经准备好发朋友圈配文：“沈知意今日高光时刻”。
我站到钢索桥起点，脚下一米宽的木板横在半空，下面是水泥地。本来该铺气垫的区域，现在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体育委员抱着对讲机跑来跑去，说“后勤还没送到”。
呵，真会安排。
“准备好了吗？”宋璃在我前面两步，回头问我。
“Ready to go.”我比了个oK手势。
她笑了笑，往前走了。
我跟上去，走到桥中央时，突然停下。
“哎。”我扭头看她，“你刚才递我安全扣之前，是不是涂了护手霜？我感觉有点滑。”
她说：“没有啊。”
“真的？”我作势要解腰上的扣，“要不我重新检查一下？老师不是说了嘛，这玩意儿关系性命。”
她脸色变了：“别！马上就轮到下一组了！你别耽误大家时间！”
就在她脱口而出这一秒，我脑内画面自动倒带——回到她刮扣环的那个瞬间，慢放、定格、放大细节。
确认无误：蓄意破坏。
我嘴角微扬，不动声色把原来的坏扣塞进运动裤口袋，换上备用的好扣重新锁紧。
然后，我踩上一块松动的木板。
整个人往后一仰。
我没抓扶手，也没挣扎。
而是主动松开了双手。
风声猛地灌进耳朵，心跳像是被按了快进键。我睁着眼往下看，看见宋璃站在地面边缘，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正悄悄用力捏碎标签。
那一角塑料飞起来的时候，我瞥见上面印着三个字：氰化物。
伪造的。
她想坐实我“精神失常跳楼自杀”的剧本，连毒药证据都准备好了。
真是卷王中的战斗机。
可下一秒，一道白影从隔壁跳台飞了出来。
江叙白抓住牵引绳滑降，半空中一把抱住我，我们俩撞上防护网，卡在那里晃荡，像两只挂在圣诞树上的装饰球。
全场尖叫炸锅。
他把我搂得死紧，下巴磕在我肩上，声音压得很低：“装什么烈士？你根本知道绳子没问题。”
我喘着气，闭了下眼：“但我不知道你会跳。”
他冷笑：“下次试探我反应速度，选个矮点的地方。”
我没吭声，只是把脸埋在他校服领口，闻到了点洗衣粉味，还有点……安眠药片的苦涩。
体育老师冲上来大喊：“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擅自行动的？”
江叙白放开我，落地时手臂蹭破了一块皮，血丝渗出来，但他跟没事人一样。
“她踩空了。”他说，“我顺手拉了一把。”
“顺手？”老师瞪眼，“你那是飞跃三米跳过去的！你是超人吗？”
“不然呢？”江叙白推了下眼镜，“让她摔下去？”
人群分开一条路，宋璃走过来，手里还攥着那瓶“有毒”矿泉水的残骸，表情担忧：“知意！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我坐在地上，脑袋嗡嗡的，肌肉绷得太久开始发抖，体温也跟着往上蹿，额头冒汗又发冷。
典型的应激反应。
“没事。”我摇头，“就是……有点晕。”
江叙白蹲下来，伸手探了下我额头：“发烧了。”
“不可能吧？这才几分钟。”李萱凑过来。
“高空坠落刺激神经系统，引发短暂性发热很常见。”江叙白说得跟背课本似的，转头对老师说，“送校医室。”
“我也去！”宋璃立刻举手。
“不用。”江叙白拦在她面前，“你留下处理器材。刚才那瓶水，标签碎了，别乱丢。”
她僵住，手指微微蜷缩。
我被体育老师和江叙白一左一右架起来，往校医室走。外套口袋里，那枚S-09编号的安全扣和沾着“氰化物”标签的塑料片还在。
没人发现。
直到进了校医室，护士让我躺下量体温，江叙白站在床边，低声说：“你玩太大了。”
“我不确定你会来。”我看着天花板，声音有点虚。
“那你赌什么？”
“赌你还记得十三年前医院那天。”我慢慢抬手，摸到颈间吊坠，“你也出现在我记忆回放里……不止一次。”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伸手，碰了下我后颈的胎记。
就像以前每次确认我还活着那样。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护士拿退热贴回来了。
我闭上眼，把口袋里的安全扣攥得更紧。
金属凉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