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一卷:雾屿未明
part 71 孤屿谜
蝉蜕在梧桐叶隙摇晃,叶片扑簌簌落在两人交叠的肩上。
江屿捻起吴雾掌心的珍珠,乖乖女查得挺深啊。 薄荷香混着黑糖姜茶的气息扫过吴雾发旋,连‘永昼’的定制规则都知道?
吴雾的帆布鞋尖碾碎半颗梧桐果,青涩汁液染脏羊毛白袜边缘:苏晓去年就兴奋得科普了整整三节晚自习,顾同学高一就收到过学长送的永昼项链,还不止一个学长,但是她都没有接受。”
“听说,顾同学的拒绝理由都是——她想要的永昼定制饰品是江同学送的。”
少女的尾音裹着可疑的停顿,沾着青草汁的鞋尖在积水里划出黎曼猜想般的轨迹。她突然意识到此刻的对话正滑向危险的临界线——像道未闭合的傅里叶级数,每个谐波都震颤着暧昧的弦音。
紫藤花架漏下的光斑在江屿瞳孔炸开星河,他的薄唇痞气地扬起:瓷娃娃吃醋了?
与我无关。吴雾的校服后背抵着冰凉石柱,藤萝花串扫过镜框,就是——顾同学在走廊跟七班女生说屿哥的耳钉比永昼的破项链酷多了——顾同学好像不知道ζ是黎曼函数符号,还以为是Zeta的Z。
梧桐叶影在少女镜片上切割出破碎的光斑,话刚出口吴雾就立刻懊恼地咬住舌尖。
这不像她,这不该是她——年段第一的优等生不该被毫无意义的占有欲支配。
况且,顾妙妙一向对她非常友善,她怎么能说出最后一句这种好像在贬低对方的言论?
当然,顾同学的舞蹈特别厉害,年年文艺汇演都有上台表演节目,我就完全不擅长,而且非常漂亮。吴雾马上补充道,
至于江同学收过多少情书,苏晓说,校论坛统计帖甚至有实时更新。
瓷娃娃吃醋的样子真可爱。江屿薄唇愉悦的贴近,恶劣地故意压低嗓音:呐,年段第一,永昼的规矩是每个男人只能定制一次,等成年礼要老子送你?
“江屿!我都说了——与!我!无!关!不!是!吃!醋!”吴雾羞恼地抬膝顶向江屿腰腹。
年段第一的格斗技术是向跳广场舞的老太太学的吗?江屿闷笑着轻而易举扣住少女膝弯,“第三次了。暴龙要是知道有人拿他的绝招挠痒痒......”
江屿!吴雾的耳尖瞬间充血,像是被ζ函数零点烫伤的蝴蝶,“重点是这个耳钉的日期!2015年11月3日,距离我爸妈离婚已经过去一年多!
蝉蜕在积水里漾开细密的涟漪,江屿突然屈膝平视少女:所以呢?吴老师离婚一年多后戴着永昼定制耳钉夜访我爸办公室——乖乖女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至少......不是学术交流的关系。吴雾垂下眸子,睫毛轻轻颤抖,否则妈妈这对珍珠耳钉不会成为妈妈最常佩戴的。还有这个缩写——Y&x,代表的可能是远和熙......当然,只凭2个字母,能代表的可能性太多了,也无法通过这个断定。
但是,江屿,我现在是在分析情感变量对博弈模型的影响。”少女的声音裹着潮湿的梧桐叶气息,“如果妈妈和江教授有过感情纠葛,坠楼案的性质可能会从学术剽窃升级为情杀。”
永昼定制饰品需要持身份证实名购买。吴雾的指甲掐进掌心软肉,她想起在学生会看到的江屿档案资料——母亲栏是空置的,江明远教授当时是离婚,还是......
“学生会主席猜得没错。“珍珠在空中划出莹润的抛物线,江屿似笑非笑地掀起薄唇:”我没妈,是老头子收养的。“
珍珠坠入青砖缝隙的刹那,藤萝花瓣突然静止在空气里。
“现在瓷娃娃知道为什么我擅长打架了?”
“十一岁前,老子住在静波市西郊福利院。江屿的篮球鞋碾过满地紫藤花瓣,珍珠在阳光下晃成破碎的星河,那帮杂碎抢饭的时候,拳头软的人连馊馒头都吃不上。
吴雾的心脏诚实地反映出皱缩的疼痛,少女指尖覆上江屿暴起青筋的手背,像对待博物馆里裂纹遍布的哥窑瓷。
第一次见血是除夕夜。江屿反握住吴雾的手按在自己腰侧3厘米处,那里有道狰狞的月牙疤,福利院发的新棉衣被大两届的混子抢走,老子用削尖的牙刷捅进他颈动脉。
盛夏阳光将疤痕镀成琥珀色,吴雾的指腹触到凹凸不平的皮肤纹理。这个动作让她想起昨夜在医院病床上,她固执地用手描摹ζ函数零点分布时的温度。
后来呢?少女的嗓音裹着暴雨将至的潮湿。
后来?江屿松开手,从口袋中摸出银色打火机,福利院护工说正当防卫,警察说未成年不予立案。直到2003年,我爸去福利院做数学公益课。”
江屿扯出痞笑,金属打火机在掌心擦出幽蓝火苗,“公益课后的第二天,突然有个数学怪人举着黎曼猜想手稿闯进院长办公室——
老头子说,这小鬼能解出黑板上的质数分布题,我带走了。他看老子喜欢打架,怕我精力旺盛到实施校园暴力,在他自己出车祸前,把我送去跆拳道、散打、自由搏击、篮球、足球等等各种正统补习班都挨个过了一遍。
质数分布?吴雾想起锁在母亲书房的《数论难题集》,初三那年她曾为此熬到眼底渗血。
就是1到100的质数表。江屿嗤笑着碾碎脚边梧桐果,老头子说数学是救赎,结果自己先坠进地狱。”
吴雾终于明白,江屿解题时那些暴烈又精妙的拓扑模型从何而来——那是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淬炼出的生存函数。
夏风掀起江屿的黑色运动短袖下摆,黎曼猜想符号在腰侧随呼吸起伏。
江明远教授一定很骄傲。吴雾突然踮脚,笨拙地伸出手环住江屿的精瘦腰线,他教出了静波市最凶狠也最温柔的cmo冠军。
藤萝花架筛落的阳光突然晃得江屿眼眶刺痛,他别过脸嗤笑:温柔?瓷娃娃又发烧了?
在西侧楼把偷题U盘直接还给我的是谁?在天台解题时特意放慢步骤的是谁?在地下拳场永远把我护在身后的是谁?
蝉蜕在积水里漾开细密的年轮,吴雾的手指温柔地划过ζ纹身,
被我抓着把柄威胁,却始终没有伤害我的是谁?反驳妈妈数学天赋论的是谁?看我发抖就克制住自己安慰我的又是谁?
”静波一中校霸,除了打擂台赛赚医药费和逃课补觉打篮球,根本不抽烟不酗酒也不欺负同学,永远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即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孤独地对抗世界,江同学也依旧不会走向绝路。“
“江屿,事实证明江明远教授没有收养错儿子,你是最值得他自豪的数学天才。”
吴雾的声音突然哽咽,泪水砸在江屿锁骨凹陷处,绽开咸涩的银河。
藤萝花架筛落的光斑在两人鼻尖跳跃,吴雾的泪珠折射出盛夏最清澈的暖意。
这是中考保送考试以后第一次,完美假面彻底碎裂成真心实意的哭泣。
温热的掌心突然覆上少女湿润的眼睑,江屿薄荷味的叹息混着紫藤花香:乖乖女哭起来,比解不出数学题还麻烦。